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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15 作者: 淘汰基因攜帶者
隔日放出新聞,俞先生的社交網絡帳號下一派雀躍,可惜俞先生的手機常年棲身在沙發縫裡,只有董升升隔著重洋為此憂心勞神。接下來俞揚收到各路親友師長的輪番提醒,叮囑他千萬注意安全,俞揚想起半月前俞柳的詢問,微眯著眼思索片刻,在助理小組幽幽發出一張《最後的晚餐》,董升升毛骨悚然,立馬前來負荊請罪,「老闆,我這不是太緊張你了嘛。你向來不太知道自己的新聞流量是什麼狀況,我怕你被餓虎撲食……」
「那上次又是怎麼回事?我姐是怎麼連我最近讀了什麼書都知道的?」
「那是俞教授主動問的。」
俞揚抱臂而坐,懷疑地審視著屏幕上一張憋紅了的臉,董升升咬牙頂上他的目光,俞揚不再向他施壓,淡淡道:「下次你不必這麼做了。放心吧,內場活動是半封閉的,我心裡有分寸。」
到了下周,去毓山的路上還是不免遭遇了一番圍追堵截,不過俞先生的地位畢竟已頗令人忌憚,那群人到底不敢逼得太緊。與沈台長寒暄一番,被請入內場,俞揚的目光遙遙捉住一個身影,那個人也望過來,俞揚對沈台長道了聲「失陪」,沈軒翥料想他是遇見了熟人,便擺手示意他隨意。
俞揚頂著後梳的額發,穿著定製的西裝,穩重地向常周靠近,可是空調的風好似都在往腳底吹,使他越走越輕快,他有些無奈,又忍不住唾棄自己,不知為什麼,忽然變成一隻開屏的公孔雀。發覺對方偷偷抿嘴,俞揚問:「笑什麼?」
常周乾脆笑得眼帶桃花,「沒什麼。見慣了你的宅男模樣,有點不習慣。」說罷又問:「你怎麼會來?」
俞揚被他注視著,暗想也許這雙眼睛就是問題所在,一笑起來,自己就仿佛浸入了柔情蜜意的水裡。手心隱隱發癢,想要替他遮住。口中只簡單解釋是來參加捐贈儀式的,目光轉向常周身邊的年輕女性,禮貌地問候:「這位是?」
常周為他介紹:「這位是毓山天文台的研究員,我的朋友,向希微博士,畢業於美國M……」
這位女士將烏黑的長髮簡單系在腦後,穿一身不露鋒芒的淡色裙裝,素雅內斂,好似一株不必靠重瓣疊蕾吐露芳香的蘭草,與常周的氣質十分搭調,平白叫俞揚想起江為那句「竹影橫斜水清淺」來。俞先生欣賞之餘妒意橫生,連對方是自己的校友都未曾注意。向希微淺淡地笑了笑,與俞先生握過手,向常周道別:「教授差不多快到了,我得去接待他了。我的室友月底出國,大概兩周以後能把房間空出來。你打算搬過來時提前告訴我,我把鑰匙給你。」
常周稀里糊塗地應著好,不知她為什麼又把剛剛說過的話重提一次。
俞揚感到心裡有一缸釀壞了的酒,但又不願太莽撞,於是試探道:「向小姐沒有伴侶嗎?你和她同住會不會不方便?其實我----」心下一橫,乾脆道:「其實我可能不久就會回美國,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真的不必太著急。」
「希微也是單身。不過,我也在擔心會給她造成不便。雖然我們從前也不是沒有同住過,但那時畢竟是在國外。」常周煩惱地搖搖頭,「我看我還是拒絕她比較好。」
俞揚皺著眉,強忍著不去逼問他「同住過」是什麼意思,卻聽見他緊接著猶猶豫豫說,「其實,我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性……」
「什麼?」常先生難得這樣難為情,俞揚柔和地望著他赤紅的臉。
常周抬眸,在俞先生的眼角發現一條仿佛倏而便會消失的細微紋路,忽然意識到對方比自己年長許多。這讓他接下來冒失的話找到了依傍,「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就是個笑話。但我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倖,希望你能寬容地考慮一下,那個……你能不能接受我向你支付房租?」
俞揚神情恍惚的坐回沈台長身邊,仔細咂摸對方剛才那句「謝謝你,俞先生。」怎麼又叫「俞先生」了?他後知後覺地懷疑起對方忽然冒出的敬重,難不成是將自己的心意當成了對後輩的關愛,不會吧?
沈軒翥早瞥見他見了誰,滿腔欲言又止,「俞先生和小常認識?」
俞揚換上和煦的笑,「很熟識。」
沈台長揣摩不出其中意味,又有些擔憂,只好低聲道:「這孩子從小成長環境不太好,性格有些古怪,雖不甚玲瓏,但剔透有餘。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俞先生見諒。」
俞揚稍加思索,信口開河道:「國內的新聞媒體究竟是怎樣報導的?俞某有這樣小肚雞腸?不過----小周他有些方面確實有些固執,讓我這個做朋友的很是為他擔心……」
「俞先生是公認的企業家的楷模,網絡上的年輕人,十有八九都是你的擁躉,媒體哪裡敢搬弄是非。」沈台長捻著紙巾擦了擦鬢角,「小常他----其實並不是固執。俞先生也從事過研究職位,想必能夠理解,人在這個社會裡,如果想追求點和主流取向不太一樣的東西,是多麼不容易。主流的規則是為了規範大多數人的欲望而制定的,它會一點一點蠶食你的領地,逼得你去妥協、屈服。所以有人說,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純粹的學術。而常周,旁人可能看到他的固執、他的封閉,作為長輩和同僚,我看到的,是他為了保全自己的領地所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