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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15 作者: 淘汰基因攜帶者
賀吟川「哼」了一聲推開他,順勢往沙發另一邊倒,舔了舔嘴唇,靦腆道:「常周覺得呢?」
常周怔怔道:「我想起我從前交過的一個女朋友……」
舅甥倆瞪圓了眼齊問:「你從前交過女朋友?」
「這很奇怪?我都26歲了……」一大一小默不吭聲,各作思量,常周渾然不覺,繼續說,「那時我還在美國的一個實驗室,她是個華裔律師。她的同理心很強,和我的遲鈍恰好互補;而且我們的職業不會有任何交集,這能有效地避免爭執……所以我決定試一試。但是兩個星期之後,她對我說『為了我們的愛情考慮』,我必須和她去看心理醫生。」
賀吟川一頭霧水,「為什麼?」
「她認為我沒有任何的情感需求,這不正常,通常是心理創傷造成的。她替我預約了一位心理醫生。」他的語氣越說越詼諧,好似在講旁人的故事,「那位在美國拿了兩個博士學位的義大利心理醫生分析完我填的所有量表後對我說,我沒有情感需求的原因,是『強大的心理防禦機制』,不知道是出於對亞洲人的成見或別的什麼,他推斷這種心理防禦機制的根源很可能是嚴苛的家庭教育。我的女友同情地問我,常,你的父母對你是不是太過嚴格?」
賀吟川道:「後來呢?」
常周低頭盯著鞋面,「那時的我還很極端。我真心誠意地覺得,他們都存在智力缺陷,還告訴那位醫生,他所運用科學簡直就像戰爭中的義大利一樣模稜兩可(oscillates like Italy at war)。那位律師小姐覺得我無藥可醫,於是我們當場分手了。」
「所以你覺得……」賀吟川感到心裡滯得動不了。
常周答不上來,「你的問題我不知道,我沒有考慮過。也許它對我來說……有點難。」
「那----啊----」
俞揚一把將外甥摁進沙發,哂笑道:「哪來的這麼多問題?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激素分泌過剩,每天花心思思考這些有的沒的、情啊愛啊的,啊?」
舅甥倆扭打在一處,常周摸不清狀況,搖了搖頭,溜回了書房。
賀吟川半張臉陷進沙發里,悶聲悶氣地控告小舅舅簡直是頭蠻牛,俞揚將他的手反剪在背後,半跪在沙發上覷著捉住機會離開的背影思量,不慎讓賀吟川反撲過來,俞揚收斂著力度掐住他作亂的細胳膊,氣道:「該開竅的一竅不通,不該開竅的七竅玲瓏。之前出櫃的帳真以為我不跟你算了?又是智商又是包容的,該不會是看上學校里哪個老師了吧?小亮老師是誰?啊?」
翌日賀惜安學期結束,從家裡打包來兩隻巨大的行李箱,賀吟川掏空了一隻半,飛速擁抱了兄長,怕被打,又怯怯站回兩步以外,感激涕零道:「一樣也沒差,哥你太了解我,真是不負手足之情。」賀惜安抬著下巴「哼」了一聲,懶得陪他作怪,正要回房,一人從樓梯上下來。賀吟川眼見著哥哥像刺蝟似的瞬間收了棘刺,一時未忍住,「嚯嚯」怪笑了聲,賀惜安此刻倒渾不在意,任他嘲笑。常周道了聲早,將手中準備好的邀請函遞予賀惜安,溫聲道:「下周天文台要在毓山觀測站舉行青少年天文與空間交流會,我這裡有一封內場邀請函,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賀吟川眼睛一亮,「向博士也會在嗎?」
常周道:「當然,天體物理,希微的主場嘛。」
俞先生在心裡癟嘴,向博士又是誰?這才幾天的時間,外甥都能創造話題隔離了,自己居然還在苦惱和常周此晝接彼夜地見不著面!當晚,俞先生路過客房,常先生正和人打電話。俞揚偷耳聽見「租房」、「打擾」之類的字眼,霎時煩心起來,立在院子裡聽了一會兒菜苗招來的長一聲短一聲的蟲鳴,沒定下心來,反而被蚊子在下頜上咬起好大一個包,恨恨想:「這個人是怎樣一根進退有度的木頭!」轉身回了書房,坐在矮塌上茫茫然檢查大外甥的功課,忽地在哲學課本上看到一句話,「萬事萬物都處於聯繫之中,沒有聯繫亦能創造聯繫。」俞先生沉思片刻,豁然開朗,疾步走到半月桌的電腦前,給董升升發訊息:「幫我查查毓山天文台的新近研究項目,挑個最花錢的,聯繫沈軒翥台長,以垂虹資本的名義給他們捐款。」俞先生愉悅地坐回矮塌上,得意地查看郵箱裡的本月個人理財報告,盯著屏幕上那群歡快的「0」,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胸有成竹。
俞先生忽然想起雷妮對他唯一的教誨----「人其實可以不做任何遷就地生活。」她從來不說「如何」,以至於他以為那不過是莊周口中的「無待」般的虛無縹緲。而如今,倘若再加上「極端有錢」這個基礎,他似乎開始覺得那是可能的了。董升升才提出邀約,沈台長便親自電話聯繫俞先生,感謝之餘,表示一場正式的捐贈儀式是少不得的。俞揚虛推說行程繁忙,沈台長果然說,時間安排可以由他決定。「我聽說貴台下周要在毓山舉行一場對外開放的交流會,很是受矚目啊……」俞揚狡猾地拉長聲音,「您也知道,我本人並不是好虛名的人,但這次畢竟是公司層面的決策,如果捐贈儀式能在屆時舉行……」沈軒翥愣了片刻,連忙道:「那當然最好!那當然最好!」董升升旁聽著,絲毫摸不清頭腦,俞揚親臨現場,究竟是誰給誰帶關注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