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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15 作者: 淘汰基因攜帶者
    俞揚低頭一看,竟是一盒阿片類藥物,手不禁一顫抖,看向方笠,方笠又一味低著頭。強自鎮定,掰開一粒遞到老人嘴邊,柔聲問道:「方伯伯,我來看你了,認得出我嗎?」

    老人咧嘴,也不知是痛的還是高興的,氣息竟還矍鑠,「怎麼認不出?你是揚揚!」又招呼他坐近些,「你們不要欺我老矣,我這腦袋,還靈光著呢……」

    方笠連連稱是,說父親昨日還校對了一小時《飲澧集》,某詩作於某年某月,用的是什麼韻,和的是哪個人,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俞揚愕然道:「那是先父的----」

    「是易知先生的遺作。」方笠說道,「家父在《食竹集》、《棲梧集》付梓後,整理舊物時,又找出一些與易知先生的往來書信,便念想著可以再成一集,可惜為病痛之軀所絆,一直未能……」

    「說這些做什麼。」方老先生打斷他,拉著俞揚,一會兒捏他的手,一會兒細細看他的眉眼,半晌過去,竟恍而入夢般,不知不覺淚眼婆娑,三個小輩未敢發聲刺破,一時靜默似在舊夢中。

    直到老人抹了抹眼,俞揚才說:「方伯伯,我給你帶了件好東西。」起身拉開門,叫司機把那箱書搬進來,方笠小心翼翼取出古籍,呈到老人面前,老人以手指輕輕撫摸線孔,緩緩道:「費心了。只是這書到了我手裡,恐怕只有陪我作古的命了,倒不如送給旁人去研究。」

    俞揚道:「我心意已致,方伯伯如何處置都好。」

    老人看了一眼兒子,方笠隨即說:「那就以易知先生和家父的名義捐贈給文史研究所吧。」

    方老先生點頭讚許,又對方笠道:「書房一層正中間書架,竹篋最底下有封信,你去拿來給揚揚。」

    俞揚料想應該是父親是舊物,拆開信封,果然是熟悉的墨跡,讀了幾行,發現竟是封用近文寫的肉麻無比的情信,狐疑地看向床頭,老人顯是早看過了,也樂不可支,嗆了口氣,道:「不用懷疑,是你父親寫給你母親的。你父親風流一世,到底是個面薄人,好容易寫了點風月之想,居然到死也沒寄出去。」

    俞揚實在難以想像父親寫得出這樣俗氣又直白的東西,忍不住要笑,口中答應道:「我一定轉交給雷妮。」

    方笠送俞揚出門,俞揚問了些方老的近況,得知病情已是大廈將傾,不由悵惘。方笠說:「家父於生死上早已看開,常常是他反過來安慰我們這些小輩。只是,偶爾會看見他翻出小淮的照片……他嘴裡不說,心裡一定還在為小淮的死痛悔。」

    俞揚僵住脊背,方笠忽然握住他的手說:「揚揚,小淮在美國時與你最親密,要是能找回些小淮的遺物,也算是了了家父一樁牽掛。」

    俞揚避開他的眼睛,沉聲道:「我竭力而為。」

    心事重重地穿過庭院,看見剛才臥室里的年輕男人正佇在自己的車旁默然地抽菸,俞揚問:「你是方老的醫生?」

    錢謙未料到他是真的對自己全無印象,掐滅了煙,上前同他握手,「不是,家父錢慎思與杭之先生是舊識。說來,我和俞先生還是同行。」

    俞揚不動聲色地打量,終於,認出人來,「我記得你。中學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做過同桌?」

    「是。」錢謙放下心來,遞給他一隻香菸,「有空聊一聊?」

    兩人在一處水榭停下,俞先生點燃了煙,雲霧繚繞中聽著,心想果不其然,自己這是被守株待兔了。錢謙懇切勸說,「汪湖溪這個人自我過甚,好大喜功,如果聽憑他折騰,真正實現婚姻平等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他不是一個真誠的平|權活動者,他渴求的東西太多了。俞先生,你如果能答應我的請求,對於社會就是一件不小的功績。」

    俞揚微有不耐,「你和汪湖溪是什麼關係?」

    錢謙閉眼輕笑,搖頭道:「實不相瞞,我和汪湖溪是戀人。」錢謙見對方果然露出輕蔑神情,泰然自若地繼續說,「但是我們有各自的事業,而且,對於LGBTQ問題,我們之間存在一些的分歧。」

    俞揚對此毫無興趣,只是有些玩味,夫夫向背如此,為何還要勉強躺在一張床上?漫不經心說:「汪湖溪提出的條件頗為豐厚,你能用什麼換我的支持?」

    錢謙早有準備,轉身看向湖面,低聲道:「我知道汪湖溪手裡有一張照片,是關於你和方淮的……我可以替你拿回來。

    「並且,我可以保證他所知道的一切,絕無一字會傳到杭之先生耳朵里。」

    錢謙指腹摩擦著汗濕的拳心,眼神鎖在碧色的漣漪間,安靜地等待著。男人靜默地抽了一分鐘煙,忽然,爽快地說:「好,成交。」

    錢謙為他的舉重若輕所驚詫,不由地懷疑這個籌碼是否果真有汪湖溪深信的價值。不過他已經被十足的喜悅所圍繞,欣然道:「我這就讓人準備新聞稿。」

    俞揚攬過新合作夥伴的肩膀,走得大步流星,笑得十足虛偽,「不,我會讓我的助理聯繫你。你大概不知道,我有一位助理,以生花妙筆聞名,垂虹資本的通稿,無一不是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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