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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01 作者: 陳隱
    鍾未時抿著唇,「你是不是以為我被炸死了呀?」

    顧禮洲不說話。

    曹智恆拍拍他肩,「行了行了行了,虛驚一場,人沒事兒就好了,老顧你那胳膊上的傷趕緊處理一下,一會別再感染了。」

    鍾未時歪頭往顧禮洲胳膊上掃了一眼,倒抽一口涼氣。

    難怪從進屋開始就覺得他的一條胳膊一直以略微怪異的姿勢垂著。

    足足半掌大的一片地方被蹭掉了皮,看傷口像是撐在地上磨破的,破皮的地方還沾著灰塵,看起來髒兮兮的。

    顧禮洲的皮膚本來就白,那一灘血跡在他手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鍾未時都不敢用力提他胳膊,生怕傷到骨頭,「這怎麼回事啊?」

    曹智恆扶著沙發解釋:「他不是以為你出事了麼,就上影視城附近的醫院看看有沒有接到急診的,跑得太急,沒留意一輛左拐彎的車子,就被撞了一下。」

    說實在的,鍾未時在得知顧禮洲並不是因為捨不得他才回來的之後還是有一點點失望的,不過看到他這副狼狽樣,既心疼又有點小竊喜。

    總之矛盾得很。

    顧禮洲見他臉色泛白,忙安慰道:「沒大礙,就是磕破了點皮。」

    「這哪是磕破了一點啊,還能動嗎?沒傷到骨頭吧?」鍾未時趕緊回屋翻抽屜,「還好上回你給我買的那些藥水還沒用完。」

    曹智恆坐到小沙發上:「就說了沒事吧,還不聽我的,要上醫院拍個片嗎?你這骨頭要是裂了可不是小事。」

    顧禮洲搖搖頭,「不用,傷沒傷到骨頭我自己心裡有數。」

    曹智恆回想起他被那輛越野車撞倒在地的畫面,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好在是轉彎口,對方降了點車速,顧禮洲渾身是傷地從地上爬起來,愣是一句話都沒跟人理論,衝過馬路直奔醫院。

    那車主都懵了。

    他認識的顧禮洲,看著友好周到,跟誰都可以很快地熟悉起來,其實骨子裡巨冷淡,恨不得一個人關在小黑屋裡到發酵。

    除了寫作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更別說為了誰氣急敗壞的罵人了。

    可是這陣卻頻頻在他跟前提起小朋友的事情,幫著付房租,又到警局撈人,過個生日還費盡心思。

    他倆也算是從小穿著一條開襠褲長大,什麼時候幫他過過生日啊?

    頂多就是發個紅包。

    連口蛋糕都沒吃上。

    今天這一齣戲鬧的,讓他感覺顧禮洲的性子變了。

    但這種變化他也說不上到底是好是壞。

    曹智恆看了看房間撅著屁股找藥的小朋友,勾過顧禮洲的脖子,小聲道:「你覺不覺得,你對小弟弟的事情太上心了?」

    顧禮洲皺了皺眉,「你這叫什麼話?今天換了是你我也肯定著急。」

    曹智恆笑了笑,不置可否。

    鍾未時拎著一大袋東西走出來,裡面是他四年來吃過的用過的所有藥品,有的過期了有的是新買的。

    一股腦兒全倒在茶几上。

    「你說你急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孩兒了,我能出什麼事。」鍾未時擰開一盒棉花棒,沾了點碘伏,他這輩子還沒給人上過藥,手指抖得厲害,「要不然曹叔叔你給他擦吧?」

    曹智恆擺擺手,「我不擦,你惹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鍾未時噘著嘴,「什麼叫我惹的事情啊,我又沒讓他……」他抬眸對上顧禮洲的眼睛,「成吧,我惹的,都是我的錯,你忍著點啊。」

    嗷嗷嗷啊啊啊啊啊——

    殺豬般的嚎叫。

    戰況無比慘烈。

    「鍾未時!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我已經很輕了,就是這上面的皮還連著一丟丟,我想給你扯掉,我看著好難受,腸子都痒痒了,就跟看見了小痘痘似的。」

    「那你

    就難受著!別碰我的皮!」

    「那我給你吹吹吧。」

    「好吧。嗷嗷嗷嗷嗷——」

    皮被扯掉了。

    好不容易清理完傷口,顧禮洲手掌蓋住眼睛,強忍眼淚,「你就是個騙子。」根本沒有說好的吹吹。

    鍾未時不緊不慢地給他纏紗布,心情很好的樣子,「你衣服也髒了,要不要進屋洗個澡換一身?」

    曹智恆小口啃著冰箱裡摳出來的可愛多,這才想起來什麼,「哦對了,你行李箱呢?」

    「對哦!你機票呢!是不是趕不上飛機了!」鍾未時頓時一機靈,「這得浪費多少錢啊?」

    「行李箱寄存在機場了,機票可以改簽,就稍微賠點手續費,我一會上網看看怎麼弄,老曹你把你筆記本借我用一下。」

    「成,一會你上我屋拿去唄,沒開機密碼。」

    曹智恆回了303,客廳一下安靜下來,這會已經將近晚上六點,屋外天色漸暗,屋內氣氛溫和。

    顧禮洲試圖吹乾胳膊肘上的藥水,鍾未時低頭翻找沒過期的消炎藥。

    腦海里不知怎麼的,又閃過顧禮洲在慌亂間說出的那句話:「你別著急啊,我馬上過來,天大的事兒我頂著……」

    鍾未時是一個被至親遺棄的小孩,從小沒爹疼沒媽愛,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他感動到死,這種被人在乎被保護的感覺他根本無法忽視,也無法抗拒。

    他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大了十歲的男人,這個一次又一次在他心坎澆水施肥的男人,感覺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一點一點生根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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