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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01 作者: 陳隱
    顧禮洲平常喜歡喝酸奶,最近改喝咖啡了,有時候是帶奶泡的,有時候是帶點點酸味的。

    今天的咖啡顏色很淡,味道很苦。

    一想到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坐在這邊看他翻跟鬥了,他的眼眶忽然變得很燙,鼻尖也酸溜溜的。

    今天的穿堂風非但沒能吹走他的疲憊和煩躁,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失落。

    心情仿佛是從珠穆朗瑪峰的位置跌落到了看不見底的深淵。

    他討厭陰雨天,更討厭告別。

    「怎麼不說話了?」顧禮洲歪著腦袋看他。

    說什麼啊?

    還有什麼可說的啊,你都要回去了。

    鍾未時憋屈地一扭臉,抬手撥弄窗台上的一株仙人掌。

    「你拔它刺幹嘛啊?還嫌它不夠禿呢?」顧禮洲握住他手腕,往回拽了拽。

    鍾未時哼了一聲,繼續拔,「我要愛拔它刺,我要把它拔成光禿禿的一片。」

    「成成成,」顧禮洲無奈地鬆開他,「那你拔吧。」

    邊上那位的注意力一轉走,鍾未時的神情立刻就變得幽怨起來。

    什麼啊……

    一點都沒注意到他的心情不好嗎?

    難道就沒有看出他這是在依依不捨嗎!

    不過想想也是,老男人哪會懂得什麼依依不捨,人家來這裡只不過是散個心而已。

    高興了就來了,不高興了就走了。

    誰會在意到他啊。

    什麼心跳不心跳的,都他媽扯淡!

    他這輩子難不成還只能因為一個人心跳了!?

    顧禮洲笑著碰了碰他胳膊肘,「咖啡還喝嗎?」

    「不喝了。」鍾未時沒看他,「這玩意兒真難喝。」

    顧禮洲找回剛才聊的話題,「你那酷炫牛逼的爆破戲什麼時候拍啊?我過去看看。」

    「不知道,看導演安排,要等天好了才行。」鍾未時說。

    「這樣啊。」

    鍾未時想到了什麼:「你卡號給我留一個吧,剩下的錢我打你卡上。」

    「轉我微信就成,反正也沒剩多少錢了。」

    「噢。」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顧禮洲這人並不擅長交際,平常都是鍾未時主動找話題,現在這隻鸚鵡的嘴一閉上,他就沒話說了。

    鍾未時也感覺氣氛怪怪的,比剛認識顧禮洲那會還要尷尬。

    半響,收起彆扭的情緒,調動渾身力量,「那應該還會回來吧,要是你回來可別不聲不響的,記得跟我打招呼啊。」

    「好啊。」顧禮洲笑了笑,「不過我怕我回來的時候你都已經不在這兒了。」

    「怎麼可能!我一直都在的!」鍾未時腰背一挺,目光如炬。

    顧禮洲:「你不是還想當大明星麼,將來接到戲成名了難不成還呆在這破地方啊?」

    鍾未時的腦袋再次耷拉了下去,就像是一根萎靡不振的狗尾巴草。

    四年前,他剛剛搬來譽城,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學著做飯洗衣服,學著鋪床曬被子,學著坐公交擠地鐵,學會和地攤上小販砍價,學會忍住眼淚……

    帶著自信與迷茫,試著一點一點地融入進這個社會。

    想拍戲,想和群里那些人一樣,努力努力,擠進十八線。

    想掙錢給奶奶養老,想出人頭地,想讓曾經拋棄過他的人後悔,想過上輕鬆一點的生活……

    他曾經無時不刻都想逃離這個地方,可自從顧禮洲來了之後,這個念頭就再也沒有冒出來過。

    他每天都挺期待回公寓,和老男人坐在走廊里曬月亮,聽他講故事。

    童話,愛情,懸疑,恐怖……各種類型都有。

    這就像是一種習慣,和吃飯睡覺一樣重要。

    令人舒適的習慣哪有那麼容易就改掉……

    去了別的地方,雖然可以認識很多人,可沒有哪一個會像顧禮洲這麼善解人意又樂於助人了吧。

    在他眼裡,顧禮洲就像是一棵常青松柏,鬱鬱蔥蔥,平日裡看起來溫吞吞的,可在關鍵時刻卻能遮風擋雨,擁有溫柔的力量。

    「總之你可別忘記我啊。」鍾未時腳下的拖鞋晃了兩下,碰到了顧禮洲的鞋尖,「我去哪兒了都會告訴你的。」

    所有的情緒在別離來臨之際都變得無足輕重,他現在只想讓顧禮洲記住他,記住譽城這裡有個要好的朋友。

    「嗯。」顧禮洲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鍾未時想想又覺得不夠,「要是你回清風苑住的話,也記得跟我打聲招呼啊,這兒過去也沒多遠。」

    「我要過來肯定也是上老曹這兒,我不習慣跟我媽一起住,她太嘮叨了。」顧禮洲頓了頓又說,「不過下次回來可能得住酒店了,他女朋友好像要搬過來,我過來不方便。」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住啊。」鍾未時脫口而出。

    這話出來,顧禮洲像是被按了定格鍵似的沒說話。

    鍾未時頓時感覺尷尬到窒息。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為什麼非要人家回來啊!

    太奇怪了吧!

    直到顧禮洲笑著回了一聲「好啊」,他才從窒息中恢復心跳,笑出了彎彎的小月牙。

    「這屋裡還有一個房間的,以前是一個男的跟我合租的,不過他過完年就搬走了。」鍾未時說。

    顧禮洲:「那我認識你那會你還說你有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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