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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1:01 作者: 陳隱
「你也找鍾未時啊?」女人好奇地打量著他。
「啊。」顧禮洲點點頭。
「他欠你錢了啊?」女人問。
顧禮洲一愣,「不是啊,他欠你錢了?」
「對啊,上上個月的房租都還沒交呢,老是拖拖拖,電話也打不通,我今天非得堵到他不可。」女人說。
當年這老房子賣掉的時候是顧禮洲爸爸經手的,顧禮洲並不知情,等高考結束之後才知道這老房子沒了,他回不去了。
「你是這兒的房東啊?」顧禮洲說。
「不是,房子是我表姐的,我姐妹出國了,我替她過來收的。」女人一說起這事來就停不下嘴,「這小孩子其實挺實誠,在這住了好幾年了,就是貪玩,一天到晚的跟一幫奇奇怪怪的人混在一起,我懷疑他是故意躲著我呢……今天再不來我要叫人把鎖給換了。」
顧禮洲看著她打了一通電話。
的確是關機狀態。
女人又開始嘮叨:「他也不願意找份正經工作,一天到晚做夢想當演員,你說這影視城裡成千上萬的人,哪有那種好運氣落到他頭上是不是?這都是要有門路的呀。年紀小就是不懂事……」
顧禮洲感覺這女的叨叨起來就跟小蜜蜂一樣,嗡嗡嗡的,有點聽不下去,「他欠你多少啊?我先幫他墊了吧。」
女人先是一喜,隨即又好奇道:「你是他的誰呀?」
「朋友。」顧禮洲說,「阿姨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回屋拿個手機,轉帳可以吧?」
「可以可以可以。」女人嘴角帶笑,連連點頭。
顧禮洲付完錢,就坐在陽台上發呆。
鍾未時幾乎每晚都會給他們表演點什麼才藝,所以曹智恆搬了把長凳在走道里懶得搬回去。
賣章魚丸的阿婆每次上樓看見他都會笑著打個招呼,「又等月亮出來啊?」
「啊。」顧禮洲點了根香菸。
換做別人大概會覺得他腦子有病,但阿婆會樂呵呵地說,「今天天好,月亮肯定很亮。」
今晚的月亮的確很亮。
B市霧霾嚴重,就算是晴天也很少能看見這麼清晰的月亮,譽城就不一樣了。
夜幕星光閃爍,像是沙灘上的貝殼那麼多,走兩步都能踩到。
思緒飄遠了。
九點多的時候,公寓樓里的燈光都滅得差不多了。
鍾未時拖著疲憊的步伐邁上樓時,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嚇得心驚肉跳。那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杵在301門口。
「你總算知道回來了啊?」
對方一開口,鍾未時的一口氣才緩上來,「是你啊,嚇我一大跳,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杵這兒幹嘛!?」
鍾未時掏鑰匙開門,顧禮洲邁開步伐跟了進去。
「找我有事兒?」鍾未時把背包一卸,癱坐在沙發里。
顧禮洲:「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房東找你,說你欠了兩個月房租沒交了。」
「哦……」鍾未時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又敲敲小腿,「我沒錢了。」
「又沒錢?」顧禮洲單手扶腰指著他,「你每天早出晚歸掙的錢呢?」
「都給我奶奶了。」鍾未時說。
顧禮洲一扁嘴,「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從哪冒出來的奶奶?」
「是以前福利院裡照顧過我的奶奶。她的孫女今天下午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她中風暈倒了。」鍾未時說。
顧禮洲愣住了。
幾十年前,C市鎮上開了一間民辦兒童福利院,收留了當地許多天生殘疾或是無家可歸的小孩,也幫許多孩子找到了新家。
趙奶奶原先是一名鄉村支教,退休後就在福利里,幫著李院長一起照看小孩。
後來因為院長年邁,沒有精力去各地籌集善款,福利院實在無法經營下去,面臨了倒閉的局面。
鍾未時恰巧是裡面最後一批小孩,他小時候長得又黑又丑,跟只得了病的小瘦猴一樣,所以一直到十多歲都沒有人領養。
年紀越大,就越沒有人願意領養了。
因為怕養不熟。
福利院關掉沒多久,院長就離世了,當時院裡只剩下鍾未時和一幫有殘障的小孩,那批孩子先後被送到了市區的福利院,鍾未時又哭又鬧不肯搬走,甚至半夜偷偷爬牆溜走。
趙奶奶報警找到他以後,就把他留在了身邊。
福利院的孩子,只要不是有智力問題,成年之後大多都會被安排到當地一些小單位做些簡單瑣碎的工作,實在無法工作的政府養著,但生活狀況一言難盡。
鍾未時算是裡面的幸運兒,被奶奶逼迫著念了兩年高中。
「她那時候還笑話我說,『你長得這麼磕磣,不好好讀書掙錢,人家小姑娘都不樂意跟你』。」 鍾未時低頭摳著褲腿上的破洞,原本小小的一個破洞,被他越摳越大。
無奈的身世,無奈的生活,總有很多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艱難地活著。
「那後來怎麼不念了啊?」顧禮洲問。
「那時候太窮啦。」鍾未時說,「奶奶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去接散活掙錢,而且奶奶自己也有孫女,也要念書,我就跑出來打工了。」
「這樣啊……」顧禮洲努了努嘴,覺得有些可惜。
鍾未時念高二大概是六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的他正在星河世紀連載最後一篇《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