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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40:24 作者: 未名蘇蘇
蘇揚笑笑,心想你知道什麼。
正在講課的老教授察覺出她們在低聲交談,輕輕敲擊講桌提醒課堂紀律。兩個女孩相視一笑,立即收斂,低頭默不作聲。
過了片刻,葉子青還是忍不住轉向蘇揚,壓低嗓音宣布:「我決定了,我要把鄭祉明追到手!」她微笑著,在課桌下做了個志在必得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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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聽講座、旁聽其他院系的課程,是蘇揚初入大學時做得最多的事情。
高考前填寫志願,蘇揚的第一志願填的是數學系。從小蘇揚就擅長理科,尤為喜歡數學。她喜歡這門學科樸素、清潔、本原,同時充滿趣味與奧秘的屬性。它是一切科學的基礎,不含有欲望、利益、虛偽、矯飾、誇大、曖昧的因素,亦不模稜兩可。探尋自然及宇宙萬物本身的規律和法則,在蘇揚看來,遠比了解由人構築的世界有趣得多。
志願是母親替蘇揚改過來的。從小到大,蘇揚很少拂逆母親的意思,在讀書這件事上,自然也由母親做主。如今的時代,很多父母希望孩子讀實用性強、就業前途廣泛的專業,如醫學、法學、經濟等等。母親倒不看重這些。她始終認為,一個女人做什麼好工作都不如嫁一個好男人。所以她讓蘇揚去念新聞傳播學院----一個需要時時與人打交道,深入了解社會的行業。媒體行業,是一張大漁網。母親的想法很簡單:與其成為醫生、律師或者金融機構高管,辛苦工作,營營役役積累財富,不如在一個平台上,去認識並結交更多高於這些行業精英的真正成功者。畢竟,要靠文憑吃飯,女人是要累死的,不如只拿文憑當嫁妝。
至於蘇揚感興趣的學科諸如數學、天文、考古、藝術,在母親聽來猶如天方夜譚。
蘇揚並未爭執,接受了母親的意見。做媒體?蘇揚暗自發笑,恐怕她不是這塊料。從來都難以做到世故和圓滑,也很少成功地撒謊。不過無所謂,大學反正是個自由的地方。應付一門課業並不困難,她會有大把時間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
然而,直到這一刻,入學後第三個月,當蘇揚終於等來了祉明的電話,她才認清自己。
她真正感興趣的事情並不是什麼聽課、聽講座、學科學或者搞藝術。
她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是:與他戀愛。
看看吧,這一刻,窗外是一個落葉紛飛的美好秋日,窗內是中世紀藝術史課堂----講早期的基督教與拜占庭藝術,是蘇揚最感興趣的課程。她專注地聽講,做詳細的筆記。此時,讀書學習於她還是最重要、最有意義的事情。
第一部分 第二章 那些風月無邊(4)
而下一刻,當她的手機突然響起,當她低下頭,看到這個陌生的號碼,周圍的世界瞬間就定格了,安靜了,一切都不存在、不重要了。這一刻,整個世界只剩下她,還有她手中的電話。
第六感告訴她:是他。
蘇揚躲到桌子後面,按了接聽鍵。
「嗨。」電話里是一副深沉而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蘇揚,好久不見。可有空見面?」祉明的語氣平淡自如。
蘇揚的心跳全亂了。猶豫了一下,她說:「我在上課。」
祉明的聲音慡朗而霸道:「上什麼課啊,出來吃飯。我在東門麥當勞等你。」
一瞬間,蘇揚幾乎要哭出來。她在他面前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愛他、信他、聽從他、跟隨他,她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麼。
這是她進大學後第一次翹課,就是為了他。
5
走在路上,蘇揚感到喉嚨哽咽。他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三個月。給他發郵件,毫無音訊。為他寫詩,也無隻言片語的回覆。他對她如此冷酷。
她回想起這些日子是如何地煎熬與難耐,委屈得心酸。
她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愛他。可現在,他一來找她,她馬上徹底原諒他了。
無論他消失多久,只要他回來,只要他發出召喚,她立刻拋下一切奔向她。
北京的深秋已經很冷。蘇揚走進東門外的麥當勞餐廳,看到祉明坐在靠窗的座位,身邊放著一個巨大的運動包。他穿了一件菸灰色的連帽呢大衣,前襟的一排木扣子留了兩顆沒系,露出裡面的格子襯衫。帥氣是帥氣,卻有些過於招搖。
她盯著他看。他笑起來,說:「看什麼?不認識我了?」
她微微一笑,指指他身旁的運動包,問:「這是什麼?」
他把運動包的拉鏈拉開一點,露出裡面的頭盔、護具和球桿。他說:「我加入了冰球隊。」
「冰球?」她很吃驚,「我以為你會加入足球隊。」
他笑笑,不作解釋。「吃點什麼?」他問。
她看著食物單,什麼都沒看進去。沒有想像中的熱淚盈眶或者熱烈擁抱,一切都太平常了,他連一句「好久不見,最近好嗎?」都沒有,就好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
她對吃沒什麼講究。他一人去點餐,做主要了兩份套餐。其中一份是兒童餐,附送一隻大頭狗絨毛玩具。這天的款式是一隻黑色的拉布拉多,大頭大眼,眼皮耷拉著,看人的眼神可憐兮兮的。
他把玩具狗放在她面前,笑著說:「送給你。」像在逗一個孩子開心。
她心事重重,苦笑了一下,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並不希望他只是把她當成個小女孩來寵著、哄著。
「你這幾個月在忙什麼呢?」她問。
「你是問我怎麼一直沒聯繫你吧?這幾個月我到處演講呢。」他一邊大口嚼漢堡,一邊說道:「快吃啊,一會兒涼了。」他的普通話完全變成了北京味道。她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您成北京人了?」她也模仿著京腔跟他打趣。
「上海人講北京話,多酷。」
「怎麼未名上海同學聚會從來看不到你?」
「無聊的聚會,有什麼好參加的?」他還是那麼狂。
「考了狀元就目中無人了?」
「跟這沒關係。我不喜歡那幫人,整天嚷嚷北京這不好那不好,太狹隘了。他們才叫目中無人呢。所以未名的上海版我也懶得上。」
她「哦」了一聲,又問:「我發給你的詩,你看過嗎?」
「看過啊,寫得不錯。」
「你怎麼老也不給我回郵件啊?」
第一部分 第二章 那些風月無邊(5)
「你寫那麼多,打算當個詩人?」
「如此個人化的寫作,沒什麼商業價值的。」
「那不一定,好好寫。」
她嘆了口氣,說:「什麼好不好的,我只是寫給你一個人看而已。」
他看著她,眼中透出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換了話題,說:「其實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點事情。」
「什麼事情?」
「我進了學生會文化部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其實她知道。
「下學期我想組織一點活動。輪滑賽和街舞賽,現在大三大四那幫人都忙著找工作,忙著出國,我想早點把擔子接過來。」
她看著他,不知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能在未名的輪滑版和街舞版申請成為版主嗎?這兩個社團現在都在壯大,我想接管。網絡上得有我信得過的人,以後做事會比較方便。」
「怎麼還有這樣的爭鬥?社團不就是玩玩嗎?」
「你不懂。」
她笑起來,「我是不懂,所以你找錯人了。」
「管管論壇總會的吧?」
「會是會。」她說,「但我就只會刪刪帖子,加點精華什麼的。」
他笑道:「會刪帖子就夠了。」
「你不會是看上文化部部長的位子了吧?」她問。
雖然她也不大懂這些,但覺得祉明為了學生會啊社團啊之類的事大費腦筋實在可笑。他以前就這樣,要當班長什麼的。當了有什麼用?
他說:「我要當學生會主席。」
她淺淺一笑,既無驚訝也無興趣。她只覺得他遙遠。
「我聽他們說,你常常翹課?」她不想再聽他講學生會的事情。
他看她一眼,意思是你從哪兒打聽了我這麼多消息。他說:「我一直在外地演講。已經講了幾十場,整個華東華南跑遍了。」
「少誤人子弟了。你整天不學習,能講出什麼東西?」
「你真該去聽聽我的演講,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她看著他。他突然變得好成熟,有種溫暖的智慧洋溢在他臉上,說不清楚,但讓她感動。
「你快吃啊。」他替她打開漢堡盒。她的食物還完全沒動。
「那你不上課?學分不要了?」她問。
「唉,考試能過不就行了。」
「曠那麼多課,還能過嗎?」
「不過的重修唄。」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重修?兩百塊一個學分。」
「我演講一場就有千把塊錢的收入啊。」
這時,她驀然又想起了那個「一千萬」的話題,於是開玩笑似的說:「挺能掙的啊你。準備賺到一千萬娶我啊?」
「那可不?」
「有人看到你跟別的姑娘一起吃飯、看電影,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他那個有點壞又有點曖昧的笑又浮現出來。他說:「就吃吃飯,看看電影,你介意啊?」
「就吃吃飯,看看電影?」
「其他程序嘛,該走的都走一遍了,走完一遍就分手了。」
她瞪著他。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玩世不恭了?
「快吃,全都涼了。」他說。
她雙手握著漢堡,低下頭咬了一口,卻食之無味。吃著吃著,她的眼淚簌簌而落。
「怎麼了你?哭了?」見她真委屈了,他伸過手去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他說:「我跟你開開玩笑,你別哭啊。」
她還是哭。他繼續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哦。早知道我媳婦這么小氣,我就不跟那些姑娘來往了。媳婦不哭,不哭了哦!」
她被他逗笑了,放下手中的漢堡,說:「我才不介意呢,你玩你的吧!」
他微笑地看著她。她有些討厭他不正經的樣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那些風月無邊(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