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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36:22 作者: 知己十君
北洋當即轉身回去收拾,南雪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最後看了看那隱隱的波動。
叫醒睡隔壁的二娃,走下樓就看到村長打開燈正要往樓上走。
「村長,你知道泥石流嗎?」北洋走在後面,看見村長就開口了,「希望可以叫醒全村人,讓大家儘快轉移到河灘對面。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南博士的判斷,而且如果真是暴雨引發泥石流,整個村子都很危險。」
「我們出去院子看能不能看清楚一點。」不待村長回話,南雪已經走向大門。
村長一時間也蒙了,不知如何是好,跟著走到院子,珍娘聽到動靜也起來跟在後面。下了十多個小時的暴雨變小了一些,山頂那片也微微有了亮色,用望遠鏡一看,穩了穩心神,預估有三五米的裸石。
依然沒有不能聽到明顯是異常的響動,只是,山體的已經比較直觀地顯示出異常了,沒有異響就意味著有時間離開,或者錯誤的預估。
把望遠鏡遞給北洋,轉過身,嚴肅認真地村長說:「叫醒全村人吧,是泥石流,我想再等幾個小時整個村子都會被泥石流掩埋,通知大家快點收拾帶點食物和水,到村前河灘對岸的空地上。」
村長也清醒了,不敢馬虎,對二娃說:「你去叫醒隔壁劉貴、劉旺他們幾家人,把阿婆他們上年紀的帶到劉家灘對面,然後和幾個年輕小伙子挨家挨戶敲門,帶點緊要東西轉移。我去村委會叫大喇叭。」
村長說完又不安地看向南雪和北洋:「南老師北先生你們也先過去灘那邊吧,珍娘也過去。其他還有啥要注意的嗎?」
南雪想了想:「村長,一定要讓大家儘快離開,身外之物不要太強求。我們對村子裡不熟悉,留下來也是麻煩。村長你先去忙,家裡我們收拾。」
珍娘已經哭著去收拾了,村長也去了村委會,南雪看向北洋,他已經在聯繫L市的救援了。災難來臨之際不是沒有恐懼的,可對於南雪而已,有他在,可以感到心安。
一會兒村委會前面就聚集了十多個中年農漢子,南雪和他們簡單說了一下,大家神色一凜,不敢輕視,得到村長的保證,便四處分散叫人去了。
南雪和北洋、珍娘則扶著附近幾家的老人,帶著簡單的水和食物往村外走。下雨天,路滑又看不太清,一個不小心就踩進了水坑。
後面還有村婦在小聲嘀咕,大意就是抱怨大晚上折騰人,平時也有埋掉半畝地的,哪裡就那麼嚴重了?
北洋聽了沒說話,只是對著南雪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珍娘嬸子還回頭瞪了那幾個村婦一眼:「南老師是博士,是專家,比你們強,你們幾個且閉上嘴吧,命重要不是?真來了,你跑得過啊?」
南雪心下一暖,在這樣的時刻,有人會真的相信你,真的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何況,北洋從開始到現在都不曾動搖,那自己還有什麼可遲疑的呢?
老弱婦孺,夾著各種論調,配合與不配合都有,走到村外河灘就費掉不少時間。
好容易走到過灘的石橋,才發現河水上漲,已經沒過橋面十多公分。有人驚呼這可是修橋十多年從沒有過的事情,眾人看著這樣的場景才意識到事態真的有些嚴重,沒了話說。
顧不得淋成落雞湯,北洋拿出從村長家拿出的繩子,走在最前端,讓大家把著繩子過河。
幫著一批人過河後,北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南雪說:「你去遠處再觀察泥石流情況,緊急的話就再讓村民們快點,這河水還在漲,待會過河也難了。」
雨停水漲,小河消,大河漲。
南雪也不推辭,把傘遞給旁邊和孫子一起撐傘的老人,淋著雨跑遠一點觀察山體四周的情況。
目測,此時□□的石塊已經有十多米,南雪知道泥石流下滑速度在加快,但也更加慶幸沒有錯估方向。泥石流一定有,只是不知道村子地下的地質情況到底如何,只是村子以後是難以再居住了。
用背包擋著已經慢慢小下來的雨水,給村長打了個電話,說確定是泥石流,河水已經過橋。讓村民們快點。
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在後面的村民也慢慢發現村子不對勁了,看村口的電線桿有些偏,房子似乎也有些走位,腳下也打滑,倒是自發加快速度往村外走了。
灘這邊的人也焦急,有的擔心自家豬牛,有的家人還沒過來,偶爾還有大人和孩子的哭聲。橋邊幾個年輕人拿著手電,引著眾人過橋,偶爾一聲吼,整個場面倒是熱鬧,只是沒有人像日常一般打趣玩笑。
還好雨越下越小,天放開不少,隱隱有月光,視線更好了些。南雪有些擔心,此次暴雨比預想的還要嚴重,肯定不止這一個村子受災,況且眼前的村民註定是無力阻擋家園的毀滅了。每每這個時候,就更加凸顯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多麼渺小而脆弱。
四點,雨停了,月亮出來了,中秋之後的下弦月,正當空高掛。拋去災難不得不說,這是一幅很美的場景,頗有點『巴山夜雨漲秋池』的味道。
只是沒有人有心情看風景,因為已經能用肉眼看到山體在緩慢下滑了。北洋走到南雪身邊,看著南雪望著對面發呆也不多說:「村民們都過來了,就是有人想回去牽牛,被村長攔住了。」
南雪盯著對面模糊的山體輪廓,緩慢低沉地開口:「最多還有半個小時。」
北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問:「現在這個距離沒問題吧?」
「叫大家退遠點。一定不能回去。」
南雪有些慶幸,還好這邊的山體坡度不是特別大,還好自己驚醒後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說不明白為什麼,當時那種不安那樣強烈,就好像心裡有什麼要破繭而出一樣。
其實彼此都明白,在這一刻,沒有人會傻傻地往村子裡面跑,村民們都沉悶地望著自己的村子,婦人們大多在哭泣,小孩子都不敢言語,空氣中透著壓迫感,折磨著每一個人。
北洋知道南雪不需要他的回答,有些話,說出來會更有勇氣,有些話說了才相信自己不是一個人在面對:「不會回去的。」
南雪覺得自己的頭隱隱發痛,視線越來越模糊,腳下的地在下滑,泥石流似乎比自己估計的更快,更快地迎面衝過來。
吵,真吵,轟隆隆撕裂的巨響。哭聲,像針一樣密密扎進心裡,到處都是奔走呼喊的人群,卻不知向何處。天還是暗沉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一張張臉涌過來,陌生或熟悉的。
費力睜開眼,只覺得一切都在晃動,腳下的土地裂開一條條巨大的fèng隙,能吞沒天地。張了張口,嗓子就像被黏住了,遠處的山在下滑,越來越快,南雪覺得自己也在下滑,渾身冰冷,沒有知覺了。
墜入深深的無助和恐懼,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黑暗中,洶湧的海水翻騰著,又是巨物落地的聲音,有人倒下了。
人群中都是焦灼的眼睛,合動的嘴,無論怎樣掙扎都逃不開的驚慌。有人在呼喚,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南雪』,溫潤的嗓音有些嘶啞。卻再也睜不開眼睛,只想讓大家快跑,逃離這吞噬一切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