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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8:11 作者: 鄭小陌說
    「……」

    左忱沒說話。

    抬腳把煙踩滅,她彎腰撿起。

    垂眼片刻,左忱說:「所有人。」

    她手捻著那枚菸頭,蘇驚生跟著她的視線落在上面,白色的濾嘴,銀色的線。

    「我……」

    她慢慢說了一個字,忽然輕笑一聲。

    「我最開始抽菸,就是因為周圍人說女人不能抽菸,所有人都說。抵抗的同時也在被束縛教化,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她從眼瞼上看向蘇驚生,眼神涼而直,像世界看向她自己。

    「蘇驚生,到這個年紀這個位置,我已經沒有什麼力氣為自己抵抗下去。我已經不能可愛了。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不必抵抗著這一切長大,但你仍要抱有戒心。」她扔掉菸頭,對蘇驚生說:「不要學我抽菸,這不好。」

    紅姨在邊上嘆氣,也說:「小驚生,聽左小姐的話,啊。」

    蘇驚生垂眼點頭,接著又說:「我就是隨口,而且說要打火機,也不是為了抽菸……」

    「嗯?」

    「……」

    左忱出聲,蘇驚生不語。

    她有些侷促地看了眼紅姨,紅姨笑了一下,理會地轉身出去,還帶上了門。

    門闔上,蘇驚生抓抓頭髮,手在半空猶豫。

    再猶豫。

    停了許時,她一咬牙抓開凌亂的床被,裡面的髒攤在陽光下。蘇驚生開始時不敢抬頭,這會兒全揭開了,她反而吸口氣抬起臉,直視左忱。

    左忱懵住了。

    她臉上的神情讓蘇驚生尷尬得渾身燥熱,但勇氣阻擋了她再次低下頭。

    左忱懵的腦子裡一時間什麼都沒有。

    「你……」

    她停頓半晌,說:「蘇驚生,你牛逼。」

    蘇驚生:「……」

    話出口左忱就掐了掐眉心,表情明顯是在後悔踩滅了剛才那隻煙。

    她很快轉身出去,片刻回來,左忱手裡拿了個菸灰缸,關上門她沖蘇驚生招手,兩人一塊坐到床邊下。

    剛才那陣空白扛過去,左忱的語氣恢復平靜。她問蘇驚生:「你看過自己的病例了吧。」

    即使她沒有主動給蘇驚生看過,疑問句仍舊說出了確定式。

    蘇驚生不出意料地輕點了點頭。

    左忱彈彈菸灰,說:「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真兩/性畸形,應該也在網上看過病歷和診斷,還有後期的處理方式了。」

    蘇驚生咬唇點頭。

    「那麼蘇驚生。」左忱說,「現在男女的第二性徵都已經表顯,你必須及早為以後做決定。」

    她說。

    「蘇驚生,你想當男人,還是想當女人。」

    蘇驚生忍耐著,忍耐著,最終無法克制地低下頭。

    左忱問過兩次她這個問題。第一次,她說了男人,而這一次,她說:

    「我不知道。」

    「……」

    沉默片刻,左忱說:「好。」

    她按滅煙,起身對蘇驚生說:「起來。」

    蘇驚生問:「去哪?」

    左忱說:「你把飯吃了,咱們去找吳大夫。」她走出屋穿起大衣,整理著說:「你既然還做不了決定,那就先把該了解的了解了。」

    蘇驚生連忙起身換衣服。

    草草吃了早餐,左忱讓他吃下布洛芬,拿上病歷,兩人打車去了市里一家私立醫院。

    路很熟,人也都在老地方,左忱是這常客,不用預約,掛了號就進。

    蘇驚生拉著左忱的發梢,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診室門口,左忱推門,裡面一個女大夫正彎腰在收拾地上一大摞病例,兩人抬頭一個照面,都愣了愣。

    左忱先客套地笑笑,說:「您好,吳澤林大夫在這兒麼。」

    女大夫也客氣地說:「吳大夫暫時不在,我給他代一天班,您進來坐吧。」

    左忱往回退身,說:「那就算了吧,我明天再來。」

    女大夫看了眼蘇驚生,說:「孩子看還是您看?「

    左忱說:孩子看。」

    女大夫和氣地嗨了一聲,「現在孩子課業都重,你們也忙,請個假不容易,明天吳大夫要知道我沒給他代好這一天,不定得怎麼埋怨。要不這樣,您跟我簡單說說,號都掛了,是不是。」

    這人話說得好,左忱對她印象不錯。她扭頭問蘇驚生,「反正只是了解點事,你願不願意。」

    蘇驚生沒什麼異議。

    兩人於是進了診室,淨白的門咔嗒一聲,合上了。

    再打開,就是半個多小時後了。

    左忱沒什麼表情,只是蘇驚生看上去明朗了些。

    女大夫送人出來,左忱轉頭說:「劉大夫,謝謝了。」

    劉國珍說:「沒什麼,都是該做的。你們慢走啊。」

    左忱點一點頭,攬著蘇驚生的肩,兩人離開了醫院。劉國珍轉身回到診室,繼續接下來一天的工作。

    私人醫院一天病號不算多,比起劉國珍以前待的大醫院,工作環境好太多了。一天看完二十來個人,晚上八點交班時,吳澤林來上班,劉國珍把蘇驚生的事跟他反饋了反饋,收拾東西回家去了。

    劉國珍的家也在市里,距這家私人醫院不遠,就北京這個路況,徒步十五分鐘,開車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家裡房子很大,上下兩層的大複式有接近三百平,是她和哥嫂一塊出錢買的,她一個人住樓上,養著兩隻貓,哥嫂住樓下。

    回家開門,貓跑到門口來接她。

    她挨個兒摸了摸,貓呼嚕著跑了,劉國珍脫鞋進屋,哥哥已經下班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打了個招呼。

    「哥。」

    「嗯,回來啦。」

    劉國才回答。

    劉國珍問:「嫂子呢?」

    劉國才說:「不知道,吃了飯就出去了。」他看也沒看劉國珍,隨口說:「飯熱在保溫箱裡。」

    劉國珍答應一聲進了廚房,沒一會端著碗出來,兩隻貓跟著她一塊。

    劉國珍在沙發上坐下,劉國才伸手,劉國珍靠過去倚著他。

    劉國才問:「換的醫院累不累。」視線還在電視劇上。

    劉國珍說:「比在國立可輕鬆多了。就是病號都是有錢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不如在國立看得輕鬆。那個一天六十來個,全是一樣的,閉著眼砍韭菜,咔咔咔就一天兒。」

    劉國才拍拍她的肩膀,「行,不管怎麼樣不累就行,我就放心,掙多掙少無所謂。」

    劉國珍差點讓飯嗆著,咳嗽兩聲說:「那----我也不能光吃你啊,是不是。」

    劉國才笑說:「我養你都行。」

    劉國珍踹他一腳,「你這話怎麼不早說十年啊,現在晚啦。」

    「嘶----」劉國才終於把視線轉到她臉上,「長勁兒了你是不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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