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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8:11 作者: 鄭小陌說
    左忱就著她的煙借了火,吐息兩口點燃,繚繞中又加一縷。

    「你們剛才就在聊這個?」

    「沒,老刀在給我看個網綜,說明年投廣告他家最好。」陳禮把手機拿來給她,左忱看了看,掏出本子記下名字,「我回去看。」

    陳禮點頭,把手機還給刀祖,刀祖伸手接過,手在左忱眼皮子底下和陳禮的擦過,左忱當沒看見。

    老刀和陳禮算半個同行,業務水平中上,有時候也能給客戶撈著大魚,但不靠這個吃飯,用他話說,出來幹活就是個玩兒,家裡有錢上頭有人,幹什麼都是玩兒。

    老刀品味不好,人長得倒不壞,鼻子眼挺秀氣,就是胖,太胖了,五根手指倒插的小水蘿蔔一樣長在手掌上,褲子衣服都得定做,要不就得去優衣庫買。

    他們三人能聚在一塊純屬巧合,要不是陳禮,要不是得做生意,左忱這輩子不會結識老刀這樣的人。他倆站在一塊就跟葫蘆邊上立了根筷子似的,壓根兒不搭。

    刀祖揣起手機摁滅煙,伸個懶腰說:「走,吃飯去吧?」

    左忱看了看表:「我九點回公司,明天上新產品,得開個會。」

    陳禮站起來也伸個懶腰:「行----你忙唄,那咱去吃個快飯。」

    老刀慢一步起來,喝空小杯里的茶,把什麼紫檀虎睛的串珠往腕子上一擼,一扭肚子,一馬當先開門結帳去了。

    左忱掐了煙跟出去,陳禮和她一塊下樓,兩人站在夜風裡望著馬路,一時無言。

    沒多久,陳禮忽然說:「小忱兒,昨天有個資訊你看了沒有。」

    左忱磕巴都沒打:「沒看。」

    陳禮瞭然地笑笑,「多關注點沒壞處。說是個小女孩兒,五歲多點,從兩歲讓她媽折磨,不給飯吃,毒打縫嘴什麼的,昨天進醫院被曝出來了,輿論大嘩。」

    一陣風過來,左忱的發尾在身後飛起來,陳禮揣著口袋縮起肩,大耳環動盪西晃。

    陳禮和左忱是好友。

    左忱是搞創業的,陳禮原來也是。她比左忱大,也比左忱早下海,公司剛起來第一年,估值後她立馬套現,資金一轉就扔進市場變形做了投資。

    她倆在創業營認識時,陳禮是作為急沖猛進的反面教材被介紹的,大耳環闊腿褲,一頭板寸站在演講台上,樂呵呵的,一點看不出來剛離過婚,還流了產。

    風過去,陳禮說:「小忱兒,我想領養那個女孩兒。」

    左忱豁然轉頭看陳禮。

    她眉皺得更緊,抿起的薄唇吐出幾個字:「陳禮,你再想想。」

    陳禮早看慣了她這個樣,笑嘻嘻的還沒開口,左忱又說:「成本太高了,你再好好想想。」

    陳禮伸手拍拍她,「就知道你要說這個。我知道自己條件不行,老刀也肯定不能同意,所以我說我想領,不是我要領。」

    左忱的眉頭鬆了一下,卻又緊起來。

    「那你跟我說什麼。」

    陳禮回頭看了眼茶室,老刀已經結完帳出來了,她虛攬著左忱往停車那去,邊走邊狀貌隨意地說:「這個事兒最近炒的挺熱,採訪的也多,我看報導上說街道那邊兒領辦事處的鄰居也經常去,就是沒人敢碰。小孩兒實在太慘了,死了爹,她媽應該也很快要被公訴,怎麼著得進去十天半個月,這時候誰敢接盤她,那公關形象,嗬,絕了。」

    左忱:「……」

    陳禮一把按住她的頭,湊在一塊壓低聲音說:「我昨晚跟幾個朋友約局子問了,說當地因為這事兒年底過關都難,這會兒誰伸手接了這把刀子,吃了飯再一過……是不是。」陳禮拍拍她,表情很官場。

    「你不是有計劃明年往二三線城市發展嗎?正好啊。」

    左忱眯著眼看她。

    陳禮不再說話,放手沖她一揚眉,坐進駕駛座。

    直到車開出去一段路,左忱才在后座冷悠悠地說:「陳禮,我他媽真後悔認識你。」

    陳禮笑嘻嘻地從後視鏡看她一眼,「等回去我給你發那個新聞視頻啊。」

    吃過晚飯,左忱趕在八點四十之前回了公司。

    寫字樓里多數樓層都還亮著燈,電梯到了,左忱轉身出去,經過辦公室敲了敲玻璃門進去。助理唐鶴猛一抬頭,看見是她,三兩口扒完外賣。

    左忱沒什麼表情:「又吃螺獅粉。」

    唐鶴擦擦嘴說:「趕時間嘛,這個最快。」

    左忱伸手摸了下他眼角,指尖撫過他睡著壓出來的紅痕,聲音柔和下去:「去洗把臉,一會開會了。」

    唐鶴一下臉紅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小跑著去了洗手間。左忱看著他的背影,腦子裡想起句話。

    現代虛擬產業的企業規劃,最優選擇應該是小步快跑,快速疊代。這是當初創業營里學的第一課。

    想到這個,她就想起陳禮。

    手機揣在風衣口袋裡,碰著左忱的手背。站住猶豫了大概五秒,她掏手機劃開屏幕。

    微信提醒很多,左忱下拉找到陳禮的,點開分享連結。

    視頻自動加載出來,第一秒就是聲尖銳的高喊。左忱本以為會是女孩,但並不是。

    是個女人。

    視頻晃動,模糊,背景在醫院,充斥著女人的高聲辱罵和抗拒,四周男男女女圍著她,旁邊有幾個戴紅袖章的。

    播放的聲音太嘈雜,唯一能聽清的就只有「這是我自己孩子!不該你們事兒!都走!」

    左忱低著頭看了十幾秒,視頻晃動著落下,周圍全是移動的腳,等再抬起來,鏡頭已經對準了病床。

    鏡頭拉近,聚焦,變清晰。

    接著視頻被打斷,畫面只閃過兩秒。

    左忱的瞳孔可見的縮小。

    她閉了下眼,又睜開。

    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左忱轉身看著外面忙碌的星火,腦子裡是那個只清晰了兩秒的畫面。

    房間裡很靜。

    她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腦子裡使勁兒理了理這事兒,轉身從包里掏出個黑本子,在空白頁畫上表格,左邊頂欄寫成本,右邊頂欄寫收益。

    她在成本欄上速記一樣快寫了八/九條,又在收益欄上寫了四五條,停下筆,左忱思考了一會,又各添了三四條。

    「……成本還是高了。」

    她慢慢地說著,腦海里卻盤庚著那個畫面。

    她添改了幾條,把表格拍下來發給陳禮,看了眼時間,合上本子叫上唐鶴,起身去開會。

    房間裡人都已到齊了,左忱推門坐下沖員工一微笑,五官威嚴而溫和。

    「那咱現在開會吧。明天產品上新,各部門再報一下測試結果,了解的我儘量說說。不過要我實在不開竅,還有咱CEO救場,是不是。」

    底下一陣鬨笑,會議開始。

    會開了兩個多小時,等散了已經快十一點了,很多人癱在位上,梳理開會講的,圍著十幾個平板死磕還有九個小時上新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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