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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南側門的都軍抵著城門,還沒有來得及喊號子,就被插刀卡住了空隙。
「通傳,」都軍小將大聲喊道,「南側門破了——!」
城門頓時被撞到斜滑,把裡面的都軍直接撞翻在地。在外等候的禁軍撐著空隙,猴似的打開雙腿,就這麼翻了進來。門內的弓箭手準備,然而禁軍反應更快,他們縮回腦袋,藏到城門背後。
都軍還不曾鬆口氣,就聽城門門板發出令人齒酸的「嘎吱」聲,那鑲嵌得當,做工考究的重型城門竟然被禁軍壘著肩膀,攀到上頭給拆掉了!
「好使!」一個禁軍敲了敲門板,沖底下的兄弟喊,「這門,還他媽是二爺帶著我們替工部給修的呢!賊好使,扛上能擋箭,撞死這群小傻狗!」
都軍因為女帝親臨而暴漲的士氣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沈澤川強行摁著腦袋給抹殺乾淨。南側門一破,禁軍就如魚得水。
孔湫在擁擠里護著李劍霆,李劍霆的鬢髮凌亂,渾身泥水,在城牆被持續不斷的投石機打得兩耳只會鳴叫。她的目光穿越泥灰,在無數人的哀鳴聲與急呼聲中,看見了傳聞里的中博府君。
兩年前沈澤川從正東門逃脫,緊閉的城門留下了振臂高呼的齊惠連。如今他馬過官道,不僅帶著他的幕僚,還帶著千軍萬馬。
李劍霆咬緊牙,說:「逆賊!」
沈澤川淡漠地看著她,用足夠直接的方式告訴她——光憑心術,年輕的皇帝也玩不過真正的豪雄。他要從這裡,踏開闃都的大門。
第279章 風泉
霧鎖闃都, 李劍霆的身形很快就被淒雨遮掩住了, 她是這巍峨殿叢里的一朵遺雲,散得太快, 連「對手」都稱不上。正東門的城門在「吱呀」聲里不斷震動, 重新登上城牆的羅牧竭力調動著城內士兵。
「弓箭手預備——」
羅牧的調令尚未下達, 澹臺虎就在雨中斷聲暴喝:「撞門!」
言語間,中博的單梢炮已經展開砲轟, 久居闃都的都軍招架不住, 反倒是羅牧帶來的雜兵還有餘力。羅牧在茶州精於守戰,最不怕的就是土匪, 如今澹臺虎在他眼裡就是個土匪!
「呸!」羅牧吐著嘴裡的泥土, 冷眼看著城下守備軍強攻, 「闃都城牆百年不倒,光憑几個單梢炮,就是砸到明年,這裡依然固若金湯。」他扶著牆垛, 朝底下的澹臺虎高聲喊道, 「澹臺虎, 你我共事一場,今日若想保全顏面,不如就此跟我投誠朝廷,這場仗你打不贏!」
澹臺虎記恨羅牧陷害自己一事,正帶著一肚子火氣,聽他這般說, 不禁怒火中燒,蹬著撞車的屁股,道:「閉你媽的嘴!」
他這麼一踹,士兵們當即奮起,跟著澹臺虎一起推著撞車再度撞上城門,讓城門發出轟然巨響。
豈料羅牧冷笑片刻,揮手喝道:「放!」
雜兵早已準備妥當的石塊從六丈高牆飛墜而下,驟雨冰雹般的落在守備軍中,就是戴著頭盔也吃不消,被石塊砸中的人輕則身殘,重則斃命。撞車附近的士兵抱頭躲閃,車軲轆被砸中,整個車身頓時斜傾,因為重量驚人,僅憑几個人攔不住,只能看撞車翻進泥窪里。
澹臺虎抹著臉上的泥水,知道自己又他媽中計了,羅牧不過是激他罷了!
「老虎!」費盛策馬繞行,單臂擒著中博軍旗,遠遠地沖澹臺虎大聲說,「我傳府君的話——這場仗你痛快地打!」他猛地揮動旗幟,指著闃都,「不論成敗,你澹臺虎都是中博的好男兒!」
好男兒!
澹臺虎的熱血倏忽上涌,灌滿胸腔,把雙掌燃得微微發抖。他受蕭馳野親自教引,卻在沈澤川座下屢次犯錯,可是沈澤川仍然給他機會,他忽然抬手照著自己的臉頰就是幾巴掌。
這巴掌打得狠,在暴雨里顯得格外響亮。
澹臺虎的雙頰被扇得通紅,他刀疤掩蓋的眼睛微張,那股衝勁猶存,卻冷靜了些許。他獰聲答道,「此戰不勝,我澹臺虎就不配再做府君的臣、二爺的將!今日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為吾主踏開這扇門!」
* * *
王宮裡的太監宮娥們相爭奪物,城門的廝殺聲傳遍闃都,他們都想在城破前逃跑。明理堂的燈只亮了一盞,風泉脫掉了宦官的衣袍,端坐在茶案側旁。他削瘦的身形在重疊飛舞的白紗間,猶似少年郎。
雨聲疾濺如琴音,天光昏暝似長夜。
風泉攏著那盞微弱的燈,在飛紗間抬起頭,露出半張臉,看見一雙烏黑的靴子停在了薄紗前,雨水沿著對方的劍鞘滴落,在鏡子般的地面上暈出窄窄的漣光。
「你以為會看見誰,」風泉陰柔地說,「邵風泉嗎?」
喬天涯摁著劍鞘,垂著淋濕的發縷,望不透那層層白紗。他沉重的衣袖垂落在側旁,像是困住了握劍的手。
風泉撫摸那盞燈,半張臉緩緩笑起來,連帶著那隻眼都是滿溢的笑意,他輕輕地說:「你來晚啦。」
喬天涯抬起眼眸。
風泉站了起來,他們隔得太遠,仿佛從來都不相識。那些總角情誼都流逝在漫長的奔波里,繞回原地的松月還抱著琴,卻逐漸發覺,離開的人沒有一個回來過。
「你帶著劍離開闃都,成為了你說的劍客。喬松月,那些年我好恨你,」風泉微仰起頭,指著自己的耳朵,「我卻只帶著這個。」
那並不醒目的耳洞掩藏著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