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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李劍霆指著這雙眼睛,說:「我不靠這雙眼睛而活,我不像任何人,我是李劍霆。」她猛然摘掉發間的金釵,扔進雨中,輕蔑地說:「去他媽的賢良恭淑,我是個皇帝,我是李氏最後的皇帝!」
驚雷炸響在天穹,把雨中每個人的面容都照得雪白。李劍霆脫掉濕透的氅衣,甚至扯掉了繁瑣的髮釵,寒聲說:「我與大周共存亡。」
* * *
闃都有八個城門,如今全部封鎖。牆頭的機拓「咔咔」挪動,原八大營的軍備庫都空了,牆垛間密密麻麻的排滿弓箭,中博守備軍主攻正東門。
「大夫人坐鎮啟東,江萬霄回不來,」姚溫玉喘息微促,他撐著床沿,對沈澤川說,「前路已開,我在這裡,待府君凱旋。」
沈澤川摘下自己的仰山雪,擱到姚溫玉的手邊,說:「我把此刀託付與你,待回來時,你再還我。」
姚溫玉惆悵地笑了笑,道:「何苦為難我。」
「洵兒尚在茨州,」沈澤川眼神微黯,「你還是先生。」
姚溫玉只能說:「元琢盡力而為。」
費盛替沈澤川拿掉氅衣,沈澤川退後兩步,再跟姚溫玉對視片刻,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帳了。費盛隨手收拾帳子時拿到了姚溫玉的帕子,發現他的帕子血濕一片。
帳外濕雪密集,風來遽然。
沈澤川邁步下階,兩側禁軍目不轉睛。他在行走間繫緊臂縛,在跟澹臺虎擦肩而過時,只聽澹臺虎仰頸暴喝:「今夜殺進闃都,從此天下順勢而定。府君身先士卒,我等必以肝膽相照!」
守備軍隨同禁軍整齊砸向胸口,聲蓋雷響:「我等必以肝膽相照!」
羅牧聽見了吼聲,他在瓢潑大雨里飛奔向城牆,拽著逃回城內的參將質問:「何人放的箭?!」
參將在適才的禁軍狂浪里負傷而歸,此刻拖著殘臂,答道:「雨太大了,總督,根本看不清是誰!」
羅牧是囑咐過雜軍可以動手,但那必須是在守備軍先動以後。任憑是羅牧,都沒有想到此戰姚溫玉竟然敢用女帝的身世做文章。這一箭射破了闃都的防禦,冥冥中昭示著老天也偏過了頭!
「閉門死戰,」羅牧鬆開手,又重重推了把副將,在大雨里朝周圍厲聲說,「如不能守住闃都,你我皆得死!」
街道間空無一人,百姓們緊逼門窗,藏在院窖里瑟瑟發抖。官溝排著污水,開靈河上的畫舫都在隨波動dang,這是數百年裡闃都首次覺察到風雨欲來的逼迫感。
「沈氏兵臨城下,」太學紙頁翻飛,學生們抱頭大哭,「大周無望了!」
羅牧在急催戰鼓的時候,遠遠看見幾行人。他放下耷拉的旗幟,上前行跪拜之禮,大聲說:「臣,有負聖恩,今夜必以死報效家國,誓不與反賊同污!」
孔湫蹣跚向前,把住李劍霆的手臂,向周圍凝噎,道:「皇上在此,我也在此。今夜若能贏,在場諸君皆是大周的肱股之臣!若不能贏,城破時,我孔湫第一個跳樓殉國!」
羅牧被孔湫淒涼的音調驚出冷汗,他抬頭,看內閣老臣個個肅穆,顯然不是在假意安撫,而是已存死志!羅牧怎料他們肯為大周做到這個地步,剎那間自殘形愧,卻又心存僥倖。
「沈澤川只有兩萬五的兵,此戰能打!皇上與諸位大人且——」
羅牧的話音還沒有落,投石機就動了,巨石轟然砸在城門,百年「闃都」的石刻尊牌當即爆開,被砸得粉身碎骨。
薛修卓揮臂攔下李劍霆,道:「沈澤川攻城了,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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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天涯叼著匕首,靠肘部挪動,爬在陰暗潮濕的官溝里。
當初官溝案以後,潘藺曾把闃都官溝的工程圖紙送給了蕭馳野,蕭馳野又把這個圖紙留在了梅宅。沈澤川叛走中博的時候,喬天涯和費盛就是靠著這張圖逃出闃都重圍,他們早就把闃都縱橫交錯的官溝熟記於心。
喬天涯下巴埋在渾臭的污水裡,他微仰著頭,在盡頭用肩膀撞著斜上方的木板。
木板上的鎖鏈「哐當」挪開,刮盡鬍子的葛青青跟喬天涯對視一眼,隨即一笑,伸手把人帶出來。
「一年多沒有見過了,」葛青青說,「府君還好嗎?」
喬天涯摘掉匕首,言簡意賅:「無恙。」
「我們這幾日一直盯著闃都內部的動向,」葛青青也不再寒暄,掏出圖紙,上邊都是各色圈畫的地區,「『蠍子』就在這裡了。」
喬天涯看著那些密集覆蓋的圈,一陣頭皮發麻。
「這些人沒法紮根,只能游dang在闃都隨時待命,大部分都是三教九流。」葛青青把劃掉的地方蓋住,「府君猜得不錯,他們有『頭領』在指揮行動。」
喬天涯盯著「頭領」的位置。
「蠍子要替阿木爾拖住府君,」葛青青用手指圈了圈,「在他們動作前,我們得先下手,一個不留。」
葛青青的手指停在王宮的位置。
喬天涯沒有收起匕首,他啞聲說:「老本行,老規矩,主子下的是死令,繡春刀下就無生還。你我分頭行動,」他把匕首釘在王宮,「我去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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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東門的防守不到半個時辰,靠近楓山校場的南側門就被繞行的守備軍撞出縫隙。那主力守正東門的都軍哪知道,沈澤川這手速攻是跟哈森學的,不僅要快,還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