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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傘上,像是急催的戰鼓,震耳欲聾。
「輔佐良主,我便是天間雲雨,聚散隨意。我可以無名、無德、無所頌,但吾主,」姚溫玉穩如山,咬詞清晰,「必定彪炳千秋。」
謀士!
謀士與朝臣,都是輔佐良主的人,姚溫玉敢自貶自身功推沈澤川,是因為他是沈澤川的謀士,他是替沈澤川在謀江山、謀名望,不是為自己。他言辭間句句都在反問闃都諸人,李劍霆做了什麼?人主無作為才是輔佐無能。
岑愈強撐著,說:「縱然你巧舌如簧,也掩蓋不了沈澤川出身不正。他父親沈衛兵敗六州,若是放你們入城,來日全天下的人都要拜沈衛這個無恥狗賊!」
姚溫玉說:「如此,李劍霆就出身正統嗎?」
「你放肆!」學生看姚溫玉氣定神閒,穩居上風,漲紅了臉,「皇上尊諱豈是你這——」
姚溫玉在雨中陡然抬高聲音,再次問道:「今日誰能當眾證明李劍霆就是正統?你嗎?薛延清嗎?你們奉她為主,跪拜萬歲,卻連真假都難以辯駁,簡直是天下笑談!」
「薛公持有先帝遺筆……」學生已經亂了陣腳,「皇上誕時便有祥瑞,錯不了,錯不了……」
「既然你們證不了,」姚溫玉壓抑著咳嗽,「我可以。」
岑愈忽感寒意,看姚溫玉的青衫搖晃,覺得這不是元琢,這是中博來的敵人
第277章 鏖戰
「薛延清迎儲君回宮時, 曾向內閣出示先帝硃批和秦王私章, 」姚溫玉用手指輕擦過泛白的嘴唇,「可這兩樣物件風牛馬不相及, 秦王私章根本沒有蓋在硃批上。如果僅以此物就能證明李劍霆是秦王嫡女, 那我姚氏書房內的貴胄遺筆皆是帝王佐證。」
岑愈縱使手腳發涼, 也不能再弱了氣勢,今日城下對談萬眾矚目, 答錯一句話, 對闃都而言就是滅頂之災。他定一定神,說:「皇上入宮時, 內閣當堂公驗, 當時還有太后頷首, 確認皇上正是李氏血脈!」
風雨嘈急,砸在油紙傘上像是爆開的豆子。
姚溫玉說:「先帝去後,李氏凋敝,你們所謂的當堂公驗, 不過是憑靠薛延清的片面之詞。太后獨居深宮, 內有權宦挾持, 外有佞臣威逼,如何能說實話?」
岑愈胸中大震,他倉皇退後,說:「佞……你怎可說我是佞臣……公驗當日滿朝文武皆在場,誰敢脅迫太后,我第一個手刃了他!」
「好, 先生忠義,我很佩服。」姚溫玉從袖袋裡抽出封信,對岑愈說,「我這裡恰好有封三小姐的密函,既詳細寫明韓丞用荻城帳務脅迫太后一事,還附有太后與三小姐的家信,皆蓋有太后私章。」
此信一出,雨中譁然。
岑愈何曾料到姚溫玉真的有證明,那股寒意直躥脊樑——今日根本不是中博兇險,而是闃都兇險!他扶著旁邊的桌沿,說:「三小姐離都許久,不再侍奉太后左右,她的話……」
「三小姐乃是啟東大夫人,」姚溫玉句句緊逼,「她的話若是不可信,啟東三十萬守備軍為何至今沒有出兵?」
雨中悶雷乍響。
姚溫玉鬆開手指,任由密函跌落水窪,他說:「戚氏寧可賠上百年威名,都不願意出兵勤王,正是因為如今皇位上坐著的,根本不是李氏君王。薛延清指鹿為馬,不僅欺君罔上,更假借楚館小女充當皇嗣!」
楚館小女!
「你妖言惑眾……」學生指著姚溫玉,厲聲說,「皇上乃是闃都農戶之女,在近鄰間早有仁名……」
「昏聵,」姚溫玉眼眸里沒有溫度,「李劍霆登基後從沒召見過養父母,她若真是仁義守孝,便不會對養父母不聞不問。」
這句話休說岑愈,就是他身邊的學生都陡然跌坐在地,闃都都軍在悚然間交頭接耳。陰雲已經逼到了闃都的殿宇,在電閃雷鳴間劈亮了猙獰的飛檐,那封密函迅速傳遞在西南各地,還藏在闃都的錦衣衛們走街串巷,葛青青占據著茶館,看雨珠猛烈敲打著窗紙。
李劍霆仰首,聽著雷鳴,對那已經砸響的戰鼓瞭然於心。她問空dangdang的明理堂:「東烈王出兵了嗎?」
風泉點燃一炷香,答道:「快了。」
* * *
屏風內有衣料摩擦的「簌簌」聲,既然端坐在小案對面,隔著帕子為柳娘把脈。
「戚氏一門皆是忠肝義膽之輩,老帥戰功赫赫,深得聖恩。」江青山說,「如今山河危急,內患四起,正是戚氏再做國之重器的時候。我勸大帥,不要為私交壞大義,尊崇君王受禮八方,戚氏日後的榮耀就在眼前。」
「你是治境能臣,對於民政比我熟悉,」戚竹音喝茶,「既然已經到了山河危急的時候,這些陳詞濫調就不必再說了。」
茶亭內氤氳著熱氣,江青山苦笑片刻,道:「勸說功名都是老生常談,我到這裡來,只是想與大帥掏心掏肺地講幾句話。」他擱下茶盞,看著戚竹音,「大帥,如若當今是個無能之輩,那我必不會來。可眼下大周復興指日可待,只要革除內患,百姓興業就不是妄談。」
他停頓須臾。
「先帝在位不事朝政,朝廷分派軋斗數載。那年厥西大旱,我籌備不到賑濟糧,實在走投無路,只能貿然借糧,欠下滔天銀兩,是延清夜赴闃都,求請內閣網開一面。當時花思謙要殺我,也是延清跪在閣老門前,求請閣老救我一命。這些年來,他在戶部都給事中的位置上四處奔波,替地方能臣強吏謀得前途,勉力組建如今所謂的實幹派,讓天琛年以後的大周得以殘喘。大帥,我們不敢居功,可我們這些人,為了給大周搏條出路,連身家性命都能賭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