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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其餘七城的守備軍正在調向闃都, 就是這幾日了,總共能給你湊夠五萬人。」陳珍扶著牆垛, 呼氣間都是寒涼, 「都軍的軍備庫也給你用, 能守幾日守幾日。」
羅牧雖然是個文官,但他下到茶州就是在整頓軍備、打擊匪患,對於軍務不陌生。他撐著傘,道:「沈澤川不是打仗的人, 他守端州是情非得已, 不得不守。如今他只有兩萬敦州守備軍, 想要攻破闃都難於登天。」
闃都封閉了靠東的城門,丹城逃來的百姓都聚集在門口。他們說話的空檔向下看,城腳全是流民。
「有一事得請尚書大人呈報皇上,」羅牧指著流民,「沈澤川慣會收買人心,這些流民如不能入城安置, 待雪一下,他必定會想辦法拉攏,到時候藉機大肆傳報,只怕對朝廷沒有益處。」
蔡域在茶州輸給沈澤川,正是輸在了「仁」字上。救人水火便是再生父母,沈澤川連沈衛兵敗的罪名都能洗,那他們何不效仿?眼下厥西還有沈澤川賑濟庸城的流言,闃都如果不能在入冬前扳回一局,不等仗打起來就要先吃虧。
「依你之見,」陳珍看向羅牧,「該當如何?闃都已經人滿為患,東龍大街的官溝里都睡著人,再迎接流民便要壞了闃都衙門的規矩,糧倉也養不起。」
「把流民收為己用,」羅牧說,「我看他們多數都是青壯,不如征入行伍為國效力,只要讓中博大敗,朝廷以後的封賞便不會少。今日這點糧食算什麼?省一省總夠用的。」
羅牧敢說這話,是因為他借道河州時也「借」了糧食。
「尚書大人且看,」羅牧抬手,指給陳珍看,「茨州是沈澤川的要害之一,他在那裡建立了槐茨茶商線的大糧倉,往北能供應東北糧馬道,往南能支援茶州天災,我們若是能奪下茨州,便是百利而無一害。沈澤川動兵丹城已經惹得西邊群城惶恐不安,他此刻也要緩口氣,不能輕舉妄動。但是咱們不同,平定反賊想幾時出兵就能幾時出兵,打他只差個時機罷了。」
陳珍看向羅牧,道:「這個時機難求啊。」
「倒也不難,沈澤川到底是沈衛的兒子,他進入闃都窺竊帝位,若是成了,沈衛這個千古罪人就得進享太廟煙火。」羅牧回看陳珍,笑了笑,「此事誰能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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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說?」李劍霆回首,「此乃戰時,派學生們出去,一旦有個閃失,朕看你擔待不起。」
「皇上,」羅牧伏在氍毹間,「沈澤川城府極深,必定會先圍後勸,攬盡人心。我等在闃都坐以待斃,只怕情局瞬變,難保萬無一失。再者江萬霄遊說啟東,也要觀望闃都風向,所以臣以為,此刻打場口舌戰實在必要。」
羅牧沒有直言,李劍霆的身世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難以服眾,再等下去,等到高仲雄養精蓄銳再度發難,被沈澤川安撫的丹城民心就再難收回。
「皇上,丹城一役我們已經失去了先機,」陳珍也勸道,「如能不費一兵一卒扳回一局,對此刻的闃都士氣也有好處。」
「大敵當前應該同仇敵愾,」孔湫思索後,說,「如能促使西南民心凝聚,這個冬天就不再難守。」
李劍霆說:「闃都盛傳沈澤川是心胸褊狹之輩,實乃謠傳,朕觀他在丹城行事不急不躁,諸君想憑靠口舌利害逼他出兵,恐怕很難。」
「此局不為沈澤川而去,」羅牧定一定神,抬頭道,「而是衝著姚溫玉去。」
姚溫玉是沈澤川的謀士,不僅為沈澤川號令天下賢能,更在六州黃冊推行上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最難得的是,是他勸說沈澤川接納闃都舊臣。高仲雄等人能夠免受蒙塵,都是姚溫玉在慧眼識珠。沒有姚溫玉,沈澤川的中博僚屬難以成此規模。
孔湫和岑愈都受過海良宜的師恩,此刻聽見羅牧提到姚溫玉,不僅側過了身體。岑愈憐才之心一時難抑,說:「我……聽聞元琢到中博後身體抱恙,若是……」
「岑大人說得不錯!」羅牧說,「我們列以群生在城下勸降,姚溫玉若是不敢來,中博士氣自降,沈澤川就只配當個畏縮怯懦之徒。姚溫玉若是真的敢來,故地重遊必殺其傲氣!」
岑愈霍然而起,指著羅牧,脫口道:「你好生——」
好生歹毒!
姚溫玉病入膏肓,又拖著雙斷腿,羅牧要他到城下應答,就是要他面對闃都舊故,更是要他把這副苟延殘喘的模樣昭示天下——瞧瞧吧,兩年前,他還是名滿天下的璞玉!
「只要挫傷姚溫玉,」羅牧深深拜下去,「沈澤川必受重創。」
他沒有說完,萬軍陣前,學生們手無寸鐵,如果姚溫玉不敵群生,必定會引起守備軍憤慨,到時候刀劍無眼,只要敦州守備軍傷到學生,沈澤川的賢名也到頭了。
李劍霆看著羅牧,此人為謀勝算不惜設此毒局,已經稱得上是薄情寡義了。
風泉悄悄側眸,看向一直隱於最後的薛修卓,不到片刻,果然聽見羅牧說:「薛大人在學生中素有威望,又與姚溫玉同出一門,臣以為,此局大人當仁不讓。」
薛修卓默然起身,道:「姚溫玉既能以斷腿殘軀輔佐沈澤川,就已經不再是往日清談的貴公子。你設此局,是要天下人看一場師門相殘,」他看向李劍霆,「我不應。」
風泉借著倒茶的動作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