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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沈澤川沉聲說:「你查過了編號?」

    喬天涯頷首,道:「邵伯帶來的一百五十隻火銃,跟霍凌雲上交的火銃是同號。」

    難怪是壞的,真正的火銃早就流到了沈澤川手中。

    沈澤川微怔,他反應極快,說:「兵部收藏火銃圖紙,還有春泉營軍備庫的鑰匙,若是陳珍換掉的,他就不會再交給邵成碧,邵成碧也出不了兵。」他看向喬天涯,眨眼間想到了許多,「邵成碧知道這批火銃被換掉了,他執意出兵,前來送死,是因為——」

    時機!

    沈澤川想要兵入闃都,得有個時機。

    「太傅要我隱於錦衣衛等待府君,」喬天涯眼眸漆黑,「在給府君的賣身契里,既沒有寫姓氏,也沒有寫籍貫。」

    齊惠連只寫了「松月」二字。

    「那除我以外,」喬天涯定定地說,「是不是還有個『風泉』。」

    雨滴「啪嗒」地掉在了沈澤川的眉眼間,勁風頓時掃dang而來,營地內的煙霧被絞滅了。暴雨在頃刻間如注,費盛抖開氅衣替沈澤川擋雨。

    「若是有一日,你我喪於中途,今日這個安排,便是他的保命殺招。」

    齊惠連抱腿坐在檐下,看暴雨淋漓,放下空了的酒葫蘆,對身邊渾然不覺的紀綱咧嘴一笑。

    「你送他仰山雪,我送他弒君刀。」

    第272章 峰迴

    雨珠敲打著營帳, 爐子上煮著沸騰的茶水。沈澤川已經換了衣裳, 坐在椅中,問紀綱:「師父認得『風泉』嗎?」

    「認得, 」紀綱端著茶碗, 看了眼邊上的喬天涯, 「但確實不知道他是邵成碧的兒子,更不知道邵成碧就在昭罪寺門口賣包子……最早太傅說要辦此事的時候, 只說風泉是個暗樁。」

    沈澤川道:「他既然是邵成碧的兒子, 又怎麼會變成慕如的弟弟?」

    紀綱含著茶水,半晌後咽下去, 說:「你還記得, 咱們進昭罪寺那晚, 太傅說東宮僚屬死傷無數,我當時就猜想,既然太傅能裝瘋殘喘,那太子一派總還有幾個落網之魚能活了下來。後來我問太傅, 太傅不肯講, 直到有一日, 我跟宮裡每月來發放糧食的太監閒話,聽說楚王李建恆喜好美人,在地方挖空心思搜羅美人。」

    紀綱把此事當作笑談告訴齊惠連,幾個月後,李建恆在晉城的莊子就把慕如送到了闃都。

    「我跟錦衣衛打聽,說慕如從小被養在莊子裡受人調教, 跟弟弟五六年都見不了一回。風泉能跟著她入都,是因為老家的宅子給燒掉了,他沒有去處,只能投奔姐姐。」紀綱擱下茶碗,正色道,「我信以為真,你在闃都也瞧見了,那慕如是真把他當成了弟弟,這誰能瞧出是假的?」

    慕如到了闃都,李建恆還沒有來得及收,就被小福子藉機獻給了潘如貴。慕如很受潘如貴的寵,風泉因此頗得潘如貴青眼,但他那會兒還不是潘如貴的「孫子」,因為潘如貴身邊有個小福子。

    「咸德八年端午節前夕,太傅設計殺小福子,這事你知道,我以為太傅只是想讓你出寺,」紀綱說,「誰知半路殺出個蕭馳野。」

    沈澤川想到這裡,突然想起他剛出昭罪寺不久,還在錦衣衛養大象的時候,蕭馳野來堵他要扳指,懷疑他在李建恆身邊安插了人。

    天縱奇才。

    齊惠連是這麼夸蕭馳野的,因為他嗅覺太靈敏,僅憑對李建恆的了解,就覺察到有人在教唆李建恆爭搶慕如,然而蕭馳野也沒有想到,李建恆身邊的人根本不是沈澤川安排的,他跟沈澤川較勁,只能撲場空。但齊惠連半點痕跡都沒露,蕭馳野這份敏銳著實驚人。

    「風泉送進去,」紀綱說,「太傅就再也沒提過了。」

    帳頂有雨打聲,帳內略顯寂靜。

    姚溫玉膝上臥著虎奴,並不冷,他打破沉默,說:「倘若是他……」

    「倘若是邵風泉,那邵成碧何必帶著火銃來?」沈澤川左手撐首,在暖和的帳內思緒流暢,「火銃被換給樊州土匪的事情,邵成碧知道,他明白這批火銃用不了,可是他還是帶來了。」

    邵成碧前來赴死,是為了給沈澤川一個能攻打丹城的理由,他有千百種辦法,唯獨不需要火銃來畫蛇添足,除非這批火銃根本不是拿來用的。

    一直仰身在椅子裡的喬天涯驟然坐正,他沉默須臾,道:「邵伯是想告訴府君,誰是蠍子。」

    火銃是中博蠍子給翼王的,而中博蠍子正是從闃都蠍子這裡得到的。陳珍雖然能調動火銃,還掌握圖紙,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對春泉營火銃丟失一事毫不知情。

    「既能眼觀六路,又能耳聽八方的,非宦官莫屬。」沈澤川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有些清晰的事情開始變得模糊,而模糊的事情卻開始變得清晰,「陸廣白告訴我,替換邊郡軍糧的就是監軍太監迎喜。」

    「那麼福滿就是個替死鬼,」姚溫玉說,「薛延清則是個擋箭牌。」

    「這把刀,」沈澤川眉間微皺,「有些捉摸不透啊。」

    * * *

    「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薛修卓蹲在福滿身前,端詳著福滿的神色。

    福滿在酷刑里就剩層皮了,他沒了舌頭,只能用突兀的雙眼瞪著薛修卓,嘴唇翕動。啞兒在薛修卓身後端著紙筆,想要塞到福滿手中。可是福滿十指皆斷,已然是個苟延殘喘的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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