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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薛修卓接過摺子時一愣,隨即皺起眉,說:「這般大的事情,怎麼能擅作主張?動刑的酷吏是誰?」
「是個年輕氣盛的後生,」孔湫也皺起眉,「這下手也太狠了,已經讓刑部著手革辦了。」
這麼巧?
薛修卓側過頭,道:「我去看——」
「別的事先放一放!」岑愈大汗淋漓地跑進門,鬢邊都濕透了,捏著張紙,塞到孔湫眼前,急聲說,「泊然,你瞧瞧,這不是壞事嗎!」
* * *
「當今出自民間,誰能佐證血統真的確實無疑?全憑薛修卓一張嘴嘛!」坊間流傳飛快,一夜間幾乎人人都拿著那張來歷不明的紙,「薛修卓也不可信,你看他大哥薛修易,什麼東西?險些把元輔氣暈的國之碩鼠啊。」
「不是都說當今長得像光誠帝嗎?」拄拐杖老人探頭,「內閣諸位大人也點過頭。」
這茶館亂糟糟的,葛青青摸著新蓄起來的鬍子,道:「我還說前頭那家屠戶小女也長得像先帝呢!光誠爺都是十幾年前了,真的認起來,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我看諸位長得也挺像。」
學生們圍聚在一起,把那紙讀完,各有想法,幾次爭執,竟然打起來了。
「薛氏把持朝政,你們就是助紂為虐的黨羽,是大周的千古罪人!」學生唾沫橫飛,「國之碩鼠都出來了,皇上還不辦薛氏,不是忌憚是什麼?」
「薛、薛……」另一邊被拽著衣領,在人群里擠得搖晃,把撕成碎片的紙張揉在手裡,高舉著喊,「薛公稽查田稅、還田於民,試問在座誰能做到?你們這是小人構陷!你們才是大周的千古罪人!皇上不辦薛公,是……」
「是你媽個蛋!」
「你們怎麼如此粗鄙不堪!」
桌椅混亂,學生們廝打在一起,筆墨紙硯被撞得滿地都是,一腳踩過去,一身的墨汁。門窗「哐當」亂撞,山長急匆匆地進來維持局面,還沒有喊話,就被學生們連撞帶推地給擠出門了。
「叫都軍,」山長提著袍子,急得滿頭大汗脖子通紅,跺著腳催促道,「快叫都軍來,要出人命了!」
「薛公光照青史,是忠臣!」碎紙片漫天飛舞,一個學生踩著桌椅,站到高處,指著周圍,「你們憑張無稽之談來迫害忠臣,江山社稷就是敗在你們鼠輩手中……」他話沒說完,就被飛來的墨硯砸到了頭。
「薛修易勾結內宦盜賣內倉確有其事,」激奮的學生已經分不清身邊誰是誰的陣營,「薛修卓也是碩鼠!」
桌子「砰」地翻倒,沒踩穩的學生跌在地上,來不及爬起身,就被擁擠在一起的學生們踩住了。
「不要傷人,」幾個學究在側拉人,「萬萬不要傷人!」
「這是怎麼了……」山長拍腿,老淚縱橫,「快罷手!」
* * *
琴音「錚」聲余繞不絕,姚溫玉彈得很慢,腕間的紅線晃在袖口,他把手指撥到泛紅。
喬天涯摁住了弦,道:「漏了。」
說罷不待姚溫玉問,就在姚溫玉的手邊撥了幾下弦。可是姚溫玉仍然記不住,喬天涯便帶著他的手撥弦。
姚溫玉抬眸看著他,問:「你以前這樣教過別人嗎?」
喬天涯掌心很燙,他笑起來還是落拓不羈,看姚溫玉一眼,答道:「教過,很多。」
「那就沒有一個人告訴你,」姚溫玉說,「你握得太緊了。」
「也許有人說過,」喬天涯說,「但我都不記得了。」
「你忘得很快,」姚溫玉手背逐漸也熱了起來,「這是好習慣。」
喬天涯回看姚溫玉,在這短暫的對視里,忽然探過身,隔著小案,吻到姚溫玉的唇。庭院裡的葉簌簌地掉下來,落在喬天涯的背部,他抬手固定住姚溫玉的下巴。
藥味是苦的,姚溫玉也是苦的。
這份苦躥在唇舌間,化到胸腔里,變作了錐痛。喬天涯覺得痛,也覺得姚溫玉痛。他在吻里撫摸著姚溫玉的面頰,就像從來沒有碰過元琢,要在此刻彌補自己。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喬天涯停下來,跟姚溫玉鼻樑相碰。
「你撒謊,」姚溫玉蒼白的臉上笑了笑,「我是你第一個學生。」
喬天涯也笑了。
「喬天涯,」姚溫玉抬指碰到喬天涯的眼睛,「人生不求大功德,平安順遂富貴樂。我祝你功成身退,長命百歲。」
喬天涯神色不變,眼眶卻紅了,他說:「怎麼不祝我覓得良緣,子孫滿堂。」
姚溫玉不想說。
「你也撒謊,」喬天涯說,「你早就會這首曲子了。」
「元琢今生赴你三月約,」姚溫玉收回手,「無憾了。」
風拂動他們倆人的袖袍,明明挨得這般近,卻又離得那樣遠。
作者有話要說: ①②:選自《資治通鑑》
③:選自孟浩然·《宿業師山房待丁大不至》
第269章 病變
朝廷下的禁令也擋不住闃都的閒言蜚語甚囂塵上, 街坊巷道, 楚館茶樓,所有人都在討論女帝身世。城門封鎖, 可是流言仍舊傳到了八城, 正在瀰漫向厥西。
「儘快讓都軍封門, 」明理堂議事時,孔湫道, 「消息不能亂傳!太學鬧得不成樣子, 都軍也得去管。成碧是老臣,知道分寸。」
邵成碧跪在御案前, 他新著的官袍合身, 就是頭髮白透了, 看著不像武將。他聲音很啞,說:「學生鬧事不是頭一回,輕重不好把握,就怕兵到了跟前, 反倒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