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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薛修卓繼續問:「邊郡的軍糧是你換掉的?」
迎喜哪想薛修卓要問這件事,他鬆開手,瑟縮起來,目光躲閃,閃爍其詞:「我不過是一介監軍……怎敢調換軍糧……」他看薛修卓神色不豫,竟隨口攀咬起來,「那……那陸廣白叛逃,可不是我逼他的!」
薛修卓俯身拽住了迎喜的手臂,再次問道:「邊郡的軍糧,是你換掉的?」
迎喜呼吸急促,躲閃不開,只能抹著鼻涕眼淚,悔恨道:「此事真的非我本意,大人,大人!我只曉得把糧車換一換,但誰知裡邊是霉米。我若是早知道是霉米,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換!」他講到此處,想起這一年的擔驚受怕,忍不住涕泗橫流,「老祖宗可害慘了我啊!大帥拿住我,我就是、就是替福滿頂罪的,他心裡有愧,自然要救我。」
薛修卓一直在查邊郡軍糧案,所涉兵部官員都沒有問題,他是直到迎喜再度進宮,才想起監軍太監。
蠍子!
薛修卓盯著迎喜,問道:「你進宮想幹什麼?」
迎喜使勁搖頭,滿臉狼藉,哽咽地回答:「不是我,不是我啊!此次進宮,當真是福滿教唆,大人,他六月就寫信與我,要我替他好生照顧院中花草,就是等著九月用來博主子歡心!我此次,真的是來送花的!」
「你們藏在闃都,」薛修卓抬高聲音,「究竟還要殺誰?」
迎喜被拽得疼,號啕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都是冤枉的呀!」
「沈澤川呢,」薛修卓神色愈漸陰沉,「沈澤川也是蠍子?」
迎喜胡亂搖頭,掙扎道:「我與亂黨沒有關係!天地良心,我與亂黨沒有關係!」
「蕭馳野舉薦福滿上位,是不是也受沈澤川教唆?」
迎喜推搡著薛修卓,薛修卓在這剎那間背部生寒。他想不通的事情,似乎都能通了。
「還有告發魏懷古的那封驛報,」薛修卓眼神可怖,「是你們宦官換掉了牌子,由刑部改為戶部,目的就是讓魏懷古自首,切斷尾巴以保蠍子無恙,是福滿……是宦官!」
難怪朝中根本無跡可尋。
* * *
福滿垂頭殘喘,一桶鹽水猛地照臉潑過來。他渾身是傷,疼得大喊,可是手腳都被捆住了,只能扯著嗓子罵道:「——你這狗雜種!」
風泉扔開桶,嗤之以鼻:「你也不是什麼好狗。」
「今日我落難,」福滿尖著聲音,「是你害的!」
「是你自作自受,」風泉譏諷般的拍了把福滿的臉,「幾歲的王八就敢自稱老祖宗,我看你早活膩歪了。」
福滿被風泉拍得正不了臉,這種力道適中的拍打,沒有巴掌疼,卻比巴掌侮辱人。福滿齒間都是血,他噴了一口,說:「你等著,等皇上——」
「等皇上抄你滿門,」風泉湊近了,悄聲說,「你毒殺皇上,你以為沒有人知道嗎?你誣陷我下獄,那般著急要我死,你以為皇上看不懂嗎?」他古怪地笑起來,像是恨死了福滿,「你家死絕了,還可以抄你九族。」
福滿的牙齒都鬆了,他啐了幾口,道:「放你媽的狗屁,賤皮子!不是我……」他粗喘著,仰頸大喊,「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風泉退後幾步,「接過韓丞『疾追』的人正是你。韓丞把疾追給你,要你下到皇上的飯菜里,待她斃命,都軍即刻就能以勤王為由殺掉內閣朝臣。於是你就往皇上的飯菜下了毒,險些要了皇上的命哪。」
「我自有分寸……」福滿恨得聲音發抖,他看著風泉的神情,逐漸睜大眼,「是你……毒是你下的……」
福滿在李劍霆和世家間鼠首兩端,他既不敢不聽韓丞的話,也不敢真的毒殺李劍霆,因此把疾追換成了尋常毒藥,只下了一點,原沒有那麼兇險。
風泉面容隱在昏暗裡,露出森白的齒貝,說:「你是老祖宗,我是小祖宗。」
福滿恨不能手撕風泉,把鐐銬撞得「砰砰」響,他厲聲說:「迎喜是你的狗!」
「嘖,」風泉把福滿視如敝履,道,「一手養大他的可是『老祖宗』,他對你感恩戴德,根本不認得我。」
「我冤枉……」福滿哭聲難抑,悲愴道,「皇上,我冤枉!」
風泉聞不慣血腥味,掩著鼻子,勸道:「你既然都交代完了,供詞我自會如實專呈給皇上。」他轉身喊人進來,說,「老祖宗年紀大了,不要再上重刑。大人們還沒有定罪,得按章程走。我看他總是尋死覓活,怕他撐不到斬首就咬舌自盡了。」
那東廠舊屬也上年紀了,覷著風泉臉色行事,嘿嘿一笑:「這事情,咱們在行,風公公儘管放心,保準兒讓他活到斬首。咬舌咬舌,給他把舌頭割了,不就沒事了?」
風泉回頭,說:「那就有勞了。」
福滿看太監靠近,驚恐道:「沒有刑部的准許,你敢,你們敢——」
門「哐當」地閉緊了。
* * *
是夜,薛修卓正在辦差大院等著孔湫批覆,他今晚要見福滿,得先有元輔的票子。這會兒早過了辦差的時間,但由於北原校場增兵一事,內閣還沒有休息。
「福滿昨日想要咬舌自盡,獄裡酷吏就自作主張,把他的舌頭給割掉了。」孔湫從案牘忙碌里抽出時間,對薛修卓說,「你這會兒去,也問不出東西,好在動刑前把口供記完了,你想看,我就讓刑部把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