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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都官那麼好當嗎?說都官好當,那都是讓坊間流言給騙了。但凡能在闃都立足的官員,無論大小出身,都是歷經永宜、咸德年花潘干政的角色,最識時務。余小再出身寒門,在世家持政的期間外勤地方,跟地方的牛鬼蛇神打交道,都察考評皆是優異。岑愈提拔過那麼多學生,唯獨余小再能屢擔重任。他對澹臺虎說的話,儘是衷心之言。

    澹臺虎嘴唇翕動,那股氣就噎在喉嚨里。

    余小再看澹臺虎神色鬱郁,便知道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靈機一動,道:「你若是能抹下臉向敏慎兄求和,不正好堵住了旁人的嘴?他們嘲笑你是吳下阿蒙,你偏不讓他們如意,給他們瞧瞧你的豪傑本色!」

    澹臺虎性子急,不宜激,但他心思簡單,沒有壞心眼,點透了就肯做。當下握緊傘,粗聲說:「二爺訓我,我知道錯,設宴的事情做得不應該,公費肯定要補。老子在端州頭都磕了,跟王敏慎道個歉屁大點的事。」他抬臂蹭了下刀疤,「我今夜就給王憲寫信。」

    雨聲凌亂,地上水窪又多,雜聲吵得柳空聽不清他們倆人的談話。他持著傘,不能靠得太近,只能一路跟著。好在這段路不長,到了營地,傘還沒有收起來,澹臺虎就讓他去準備鍋子。

    「天冷,路不好走,你我明日又要動身去茨州,」澹臺虎褪掉外袍,挽著袖子,「今晚就吃個熱鍋子,暖一暖。柳空,去把我打的那幾隻兔子收拾了,我跟猶敬下酒。」

    柳空連聲應了,手腳勤快地替余小再脫下外袍,掛到了帳內的小衣架上。

    余小再搓著手,環顧帳內,沖澹臺虎嘿聲:「你這也住的太簡陋了!我以為……」

    柳空退到門邊,把帳簾放了下來,擋住了余小再的聲音。

    * * *

    雨天濕滑,馬道顛簸。沈澤川原本在跟姚溫玉下棋,下到一半就暈得難受。費盛把車簾掀起來些,他靠著窗才緩回了勁。

    「猶敬機敏,」姚溫玉看著雨,「講話詼諧,還沒有架子。府君派他去監軍,最合適不過。」

    「猶敬閒時能逗樂,緊要處卻絕不犯錯,」沈澤川身上有些冷汗,靠著軟枕,「他不像周桂那般黑白直辯,要圓滑些。」

    姚溫玉攬袖收著棋子。

    沈澤川聽窗邊雨聲潮密,指尖還捏著的棋子跟隨雨聲輕敲桌沿,半晌後說:「水清則無魚,太渾了也讓人心煩。」

    第267章 貢菊

    闃都九月要賞菊, 但因為庸城旱災, 朝廷還拖欠著一部分都官月俸,宮裡宮外都遵循李劍霆的旨意, 沒有大肆興辦賞菊宴。福滿原本在自己莊子裡找人栽培了幾百盆名貴菊花, 現在也不敢送了。

    寅時三刻福滿醒來, 在小太監的服侍下漱口更衣。太監要貼身伺候主子,自個兒身上不能有任何味道。他們的領子都是假領, 沾著汗漬立即就能換, 襪靴則是硬抹口的絨質襪靴,走起來不帶聲音。

    福滿清理得當, 穿戴整齊, 把自己的腰牌擱到前邊, 跨出了門。他看天穹間還有星子,便到明理堂跟前的值班室,問昨夜伺候在寢殿內的太監:「皇上昨兒個睡得可好?」

    太監正在就茶吃早飯,他們守夜的不敢隨便吃, 怕夜裡要出恭, 還怕嘴裡留味, 所以進去前都只敢吃些點心墊著,這會兒正餓得前心貼後背。他聽福滿詢問,連忙垂手恭立,答道:「回老祖宗的話,皇上昨個兒睡得還成,翻了四回身, 倒沒喊奴婢。」

    福滿算算時間,估摸著李劍霆該醒了,便到檐下等候傳喚。他等了片刻,看風泉出來,也只是微笑著點點頭,算作行禮。風泉恍若不覺,依著禮數對他行禮。

    「皇上昨夜就想喚老祖宗到跟前伺候,」風泉躬著身,對福滿緩聲說,「老祖宗,雙喜臨門咯。」

    福滿摸不透風泉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心裡起了疑,沒敢隨口回答,含糊道:「借你吉言。」

    說罷,不等風泉繼續,率先掀起袍子,進了明理堂。

    寢殿內的垂帷剛捆起來,四下的窗戶大開,清早降霜,福滿覺察到了寒意。他碎步走到銅鏡邊,看李劍霆已經梳妝完畢。換作平時,他此刻定要誇讚一番,但他今日謹慎,只說:「皇上,早膳都備好了。」

    李劍霆神色如常,額間的花鈿打眼,她扶了扶金簪,道:「清淡的就行。」

    「奴婢不敢忘記皇上的囑咐,特地讓光祿寺挑簡單的做,」福滿躬身虛扶著李劍霆,「就是金銀小卷,玉白豆腐。」

    李劍霆出了寢殿,御案上的奏摺都是昨夜新批的,她把專門挑出來的那沓再看一遍。

    「回頭跟元輔說,」李劍霆掰開金銀小卷,「請安的摺子內閣就省過就不必再遞了,像這厥西柳州的尤檀,把摺子寫得繁冗囉嗦,翻來覆去就那麼些奉承話,浪費時間。」

    福滿伺候著李劍霆用膳,聞言笑道:「這位尤大人,奴婢也所有耳聞,據說他的摺子都是這樣,早年海閣老都不耐看。」

    李劍霆沒答話,把早膳用完,就趕著上早朝。

    早朝上談及離北東進一事,丹城探哨呈報北原校場增兵了。這邊兵部的軍情還沒呈報完,那邊吏部就跟戶部吵起來了,要戶部趕緊把拖欠的月俸給發了。戶部沒奈何,沒錢又不能把事情推到李劍霆身上,只能悶聲挨罵。罵到一半,都察院的言官又彈劾地方官疏忽管制,槐州的新州府上任不到半個月,槐州就暴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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