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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那不正好,六州安危都系在將軍一身,這是何等的功勞!」柳空看澹臺虎面色微霽,便繼續說,「況且余小再來了將軍也不必真怕他,他是都官,還是都察院岑愈的學生,誰知道他對府君的忠心是真是假?雖說將軍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戰事臨頭,不得不防啊。」
「猶敬……」澹臺虎一時語結。
不錯,余小再是岑愈的學生,他不回去繼續當他的都官,反倒留在中博。府君那般信賴他,萬一他是闃都派來的細作,府君不就危險了嗎?
「你說得對,」澹臺虎看著桌上的刀,「二爺把六州託付於我,我就得確保府君和茨州無恙,此戰只能勝不能敗。若是到時候猶敬有異樣……我萬萬不能容他!」
柳空替澹臺虎點著煙槍,遞了過去,道:「我替將軍盯著他。」
* * *
蕭馳野枕臂躺在荒灘上,聽著茶石河的拍打聲,默數眼前的星星,數完一遍是沈蘭舟,再數一遍還是沈蘭舟。
陸廣白往篝火里添了幾把柴,扭頭看向安靜的左邊,問道:「你帶著回顏部的戰士,是想跟阿木爾的六部談談?」
「跟阿木爾沒得談,」蕭馳野瞟陸廣白一眼,「二爺如今所向披靡,要談也是他來跟我談。」
「個沒長,」陸廣白說,「口氣狂了不少。」
「再長就頂天了,」蕭馳野長舒口氣,「我夠高了。」
「探哨說駐紮在格達勒附近的嘹鷹部也退走了,」陸廣白翻撿著灰里的芋頭,「阿木爾這是要在大漠深處集中兵力對付我們。」
「是吧,」蕭馳野聞到了芋頭的香味,猛地坐起來,也不怕燙,挑了個好看的出來,「阿木爾把全軍重心都系在哈森身上,如今哈森死了,其餘部族哪還肯在交戰地替他打仗。」
「可見軍糧對誰都是個難題,」陸廣白說,「沒有了哈森,胡鹿部就要為自己打算,他們即便不跟著阿木爾,也能回到赤緹湖畔的綠洲繼續生活——我還沒吃呢。」
蕭馳野跟陸廣白為了爭最後那個芋頭,吃得太快,燙得兩個人直呵氣。
「有沒有胡鹿部都一樣,」蕭馳野輕輕抽氣,「胡鹿部的綠洲也養不起阿木爾的六部大軍,不然他在格達勒種田幹什麼?中博的運輸線一斷,他就想速戰速決。」
「調兵也是,」陸廣白不耐燙,雙手撐膝,覺得舌頭都麻了,「這也太燙了。」
晨陽端著兜袋過來,看那火堆里已經沒芋頭了,便把水囊扔給他們,不知用什麼表情,複雜地說:「我的爺啊……還有十幾個涼的擱在這兒呢……」
蕭馳野灌了涼水,恢復常態,道:「哈森一死,悍蛇部就不如從前了,阿木爾想重拾威名,就得打場勝仗給其餘部族看。他想做大漠的大君,別人也想,悍蛇部在大漠威風了這麼多年,現在受了重創,阿木爾急調兵馬,也有自保的意思。」
陸廣白瞭然地笑起來:「你這是要回顏部跟其餘部族談,想在阿木爾集中兵力的時候斷掉他的外援,聯合其他部族圍殲他。」
「回顏部這些年得益於互市,」蕭馳野擰好水囊,「早已不是小部了。」
陸廣白拿著自己的水囊,和蕭馳野一起看蒼茫荒野。茶石河濤聲不絕,這是萬古江山的回音。
「這場仗打完,」陸廣白說,「我就回啟東了。」
「怎麼,」蕭馳野笑道,「吃慣了邊沙的沙子?」
陸廣白點了點頭,像是真有那麼回事:「你們離北的沙子摻泥,喝稀飯似的。」
音落,兩個人側頭相視,隨即大笑起來。
陸廣白喝了口水,說:「年少的時候最佩服你爹,每次見了,都想到你們離北去,想做個離北鐵騎。可惜後來我家裡的兄弟死絕了,我爹當時一把老骨頭,還在黃沙里滾爬,除了我,再沒人肯待在邊郡。」
蕭馳野屈起的長腿架著雙臂,道:「換作我,早跑了。」
「我還真想跑,每次闃都不給糧食,我就想跑。咸德四年我們入都,皇帝讓我跪在門口,我那時就想,完了,再這麼搞下去,我就是沈衛第二。」陸廣白深深嘆了口氣,「誰知道最後真的跑了。」
蕭馳野想起這事,他看向陸廣白,說:「當時海閣老調糧救急,闃都給邊郡的糧食卻是霉米,這事我跟蘭舟都想不通,以為是薛修卓乾的,後來越想越奇怪。」
「我也想不通,」陸廣白放下水囊,「他逼反離北,沒道理再逼反邊郡。」
「蠍子如果能換糧,」蕭馳野說,「你必定跟他們打過照面。」
「闃都的官我見不到幾個,」陸廣白說,「太監倒是見了一堆。」
他說完,兩個人就靜了片刻。
陸廣白驟然站起了起來,水囊跌在地上,他道:「監軍太監!」
* * *
薛修易歪在太師椅中,邊上有人算帳,他只要坐著看個過程就算辦差。他手裡轉著對玻璃球,這是新得的小玩意,樣式精巧,行商專門貢給他的。
「找路子的?」薛修易說,「那你遮遮藏藏地站在後面干甚?過來給本官講明白,你要去哪兒個衙門當差?」
裹著頭巾的無須男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湊到薛修易跟前,掩著口鼻小聲說:「想央求大人給老祖宗遞個口信。」
薛修易一聽這聲音,便道:「你也是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