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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天下太平的時候,將相不和只是不能共事,但天下不太平的時候,將相不和卻是關乎全局的大事。

    孔嶺心思通透,出來打圓場,道:「澹臺將軍出身禁軍,跟離北患難與共,早在二爺確定要打十二部的時候,就曾與我談過軍糧的事情。府君,澹臺將軍數次行軍救援,對軍糧一事自然要比旁人更加上心。」他側頭對姚溫玉笑,「我和元琢也時常詢問城牆工事,這都是守城戰里給嚇出來的。」

    先生們隨之一笑,氣氛稍緩。

    姚溫玉則對王憲道:「敏慎兄曾經擔任戶部主事,岑都御史就常夸敏慎兄辦事敏速,如今籌辦軍糧一事果真見敏慎兄本事不凡。」

    姚溫玉的話半真半假,王憲確實有能,但沒那麼顯眼,當時常常跟戶部打交道的薛修卓更得海良宜青眼。再者戶部歷來受世家掌控,吏部就是參考言官風評想要提拔王憲,也做不到。可即便這話是假的,姚溫玉也把面子給王憲給足了。

    王憲久做都官,哪裡不懂?姚溫玉的意思就是沈澤川的意思,姚溫玉肯出言安撫,他便該見好就收。此事已經傳到了,後續府君和二爺自有安排。

    王憲行禮,道:「豈敢受元琢誇讚,在下委實惶恐。」他這麼一來,也放鬆了些,繼而說,「有關軍糧一事,在下還有些地方需要澹臺將軍指教,幸虧將軍不嫌,與在下細細分析了厲害。不瞞府君和二爺,在下在闃都雖然也主理軍糧相關,但到底沒經手過這樣的遠行供應,諸如糧車消耗、輜重增減這些問題,都是由澹臺將軍為在下細作參謀。」

    孔嶺看一眼不遠處的周桂,心裡感慨著:到底是都官,聰明且識時務,話講三分就能通。

    周桂也是因為籌備軍糧來的,比王憲他們早幾天到,正坐在位置上細聽,也不知道成峰為何要看自己,只覺得這王憲進退有度,講話很體面。

    他們又略談了些公事,沈澤川便請王憲坐下,示意開席了。

    * * *

    晚上回了屋,蕭馳野褪衣裳,神情不豫。

    沈澤川在換鞋的時候說:「你知道老虎的脾性,不是居功自傲的人」

    蕭馳野還脫著衣,道:「敦州守備軍是從樊、燈兩州徵召的兵,其中有不少草寇,若是治軍不嚴,必定要壞事。」

    沈澤川看蕭馳野背部的狼側映著燭光,很有威勢,便伸指戳了一下。

    蕭馳野反手捉住了,捏了捏,繼續說:「我知道老虎不會居功自傲,可也怕他受人慫恿,讓敦州守備軍效仿禁軍。」

    禁軍是油,淨會偷懶,可那都是無事的時候,真的戰事臨頭他們第一個拔刀上陣。禁軍敢當痞子,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痞子,兩萬人都是蕭馳野通宵達旦精挑細選出來的兵,是正經軍戶出身,操練起來自然比別的人不同。禁軍原籍的兵在闃都受盡冷眼,性子早就磨出來了,收放有度,絕非敦州守備軍這樣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

    「此次我帶離北鐵騎東進,如果闃都想要趁此機會來打中博,」蕭馳野轉回身,「你就只能靠敦州守備軍。」

    尹昌戰死無疑是一記重拳,剛具規模的茨州守備軍需要新的指揮使,物色適合的人選需要時間。端州守備軍受創,樊州和燈州守備軍都是才建立不久,真正能派上用場的只有敦州守備軍和錦衣騎,錦衣騎又數量稀少。

    「澹臺龍能為敦州死,澹臺虎亦然。」沈澤川仰頭看蕭馳野,「你千里東進,不要顧念後方,我自有辦法。」

    「八大營雖然常負無能之名,但如今韓丞已死,新的總督尚且不明,」蕭馳野眼中擔憂,「如果薛修卓有好人選……」

    沒有了世家鉗制,八大營可以重招。

    蕭馳野說:「我把五千禁軍留給你。」

    * * *

    幾日後澹臺虎奉命趕到端州,一入府,就跪倒在蕭馳野身前。

    「主子……」

    澹臺虎話音未落,蕭馳野便道:「你如今是府君的將。」

    澹臺虎埋首,改口道:「二爺!是不是那什麼狗屁官兒在這裡告我的黑狀?他們入境籌辦軍糧,還要稽查敦州糧冊,王憲在堂上當著那麼多的人面,說我敦州守備軍靡費公帑!」他憤然抬首,「二爺,六州守備軍里就我們敦州守備軍能做及時雨,為了打邊沙禿子四處支援,軍費花銷肯定要比別人多得多!這有什麼值得他呶呶不休的?府君也是知道的!」

    蕭馳野單臂撐膝,斜身轉著骨扳指,沒回話。

    候在側旁的晨陽屢次給澹臺虎打眼色,他都不肯看。

    澹臺虎知道蕭馳野的脾氣,可他胸中有火,強壓著繼續說:「王憲有事當面說麼!何至於這樣背地裡構陷我?這他媽跟闃都里那些蠅營狗苟的官兒有什麼不同?他說我靡費公帑,呸!我還沒說他在茶州跟羅牧浪費糧食!」

    「你委屈。」蕭馳野抬起眼眸。

    澹臺虎看蕭馳野的神情,不由地鼻子一酸,道:「我跟二爺出生入死,何教他們這樣糟踐!府君知道帳的,卻不訓斥那王憲,我,我不服!」

    「你不服?」蕭馳野驟然冷聲,「你不服便讓人攆著王憲出衙門?那是你管的地方嗎?我調你到敦州的時候,蘭舟清清楚楚說過文政不壓你一頭,你也壓不了別人一頭!」

    澹臺虎胸口起伏,說:「那他也不能那樣講話,寒了我手下兄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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