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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戚竹音以為花香漪要說什麼,可她卻就此打住,撐著身起來。
「大帥軍務繁忙,」花香漪說,「讓我獨自待著吧。」
花香漪的手腕都浸在泠泠月光里,她垂眸的模樣很是憔悴。戚竹音不好再坐,就從袖中摸出個小香囊,放在她的膝頭。
「紅纓在門口候著,」戚竹音起身,「我在偏廳。」
此時夜已將息,紅纓卯時聽到花香漪的喚聲,便差人到廚房拿飯,自己先進去了。
花香漪說:「你把我的箱子拿來。」
紅纓到柜子前拿下花香漪的小箱子,花香漪解開鎖,吩咐紅纓拿銅盆進來,隨後把箱內的帳簿燒掉了。
「夫人這是做什麼?」紅纓急著要擋,「這都是夫人熬盡心血算出來的。」
「儲君答應大帥,不殺姑母。」花香漪纖指鬆開,看著帳簿逐漸被火吞掉,「若不是她做的,便是她無能;若是她做的,便是她無信。」
清風把紙頁翻開,在「嘩啦」聲里散落一地灰塵。
* * *
端州夜涼,庭院內花木深深,蚊蟲多,費盛在新搭的涼棚里點了香。沈澤川拿湯勺把碗裡的冰塊攪得微響,一邊看蕭馳野帶蕭洵拉弓,一邊聽費盛呈報闃都事宜。
「薛大想要掌管倉庫的要職,就得跟內宦打交道。宮裡邊的太監喜歡永宜港的海貨,讓青青備給他。」
「青青說已經準備妥當,等新帝登基後,勢必要大赦天下,到時候薛大正逢機會,該出頭了。」費盛說,「還有太后駕崩,世家岌岌可危。不過赫連侯賣田籌糧,內閣興許會網開一面。」
「赫連侯能想到籌糧,就是被逼到了絕路,不得已,需要割肉重做人,」沈澤川飲湯,「我糧食給他了,也算仁至義盡。」
赫連侯變賣家產買的糧食,都是從厥西柳州州府尤檀那裡得來的。當初顏何如說要新建港口,沈澤川答應了,柳州尤檀就是厥西內應。這位州府跟他名字一樣,尤其地貪,只要銀子給夠,再掉腦袋的買賣他都敢做,否則也不會在江青山的眼皮底下跟顏何如來往。
「薛修卓過於激進,倘若中博的仗沒打完,孔湫和岑愈還能答應,但如今我空出了手,」沈澤川眸子側映著流螢,「他們自然不想再跟世家斗得你死我活,合力攻敵才是要務,只要儲君不傻,就會赦免赫連侯。」
「那咱們還給赫連侯糧食?」
沈澤川讓尤檀給赫連侯的這批糧食,不僅價格公道,還全是好米。
「賑濟糧當然要給,」沈澤川看向費盛,「讓尤檀實話實說不就好了。」
費盛隨即頓悟,笑起來:「主子英明!」
那邊蕭馳野鬆開指,利箭正中靶心,晨陽等近衛齊聲喝彩。
費盛感慨道:「二爺這臂力。」
沈澤川看了蕭馳野良久,對費盛說:「尹老的後事都辦妥了,他剩餘的東西,你是兒子,你做主。」
「他哪有像樣的東西……破蓆子爛被子都扔了吧,燒給他,我也怕他罵我,」費盛抬手按住腰側的刀,「我留著這個就行。這刀無名,他也無名。」
沈澤川說:「尹老是英豪,這刀該有個名字。」
「我跟他都追隨著主子,」費盛握住刀,「還求主子賜名。」
沈澤川轉著瓷碗,看月光削過碗側,一片雪亮,說道:「旌旗十萬斬閻羅①,就取後三字吧。」
費盛掀袍跪地,朗聲說:「此刀必不負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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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駕崩,儲君登基一事就不便再拖,內閣擬好章程,時間定在八月初,緊跟在喪事後,年號擇的是「盛胤」。
蕭馳野聽聞時便道:「儲君有銳氣。」
八月初孔湫率領百官,在明理堂前叩拜新帝,李劍霆就此成為大周名副其實的皇帝。
「猜猜新帝要封大帥做個什麼,」沈澤川成日悶在屋裡逗蕭洵,這會兒有蕭馳野,就逗蕭馳野,「猜對了有獎。」
「獎什麼?」蕭馳野看著軍務,任由蘭舟壓在自己背上,「彩頭要夠才行。」
沈澤川看到哪裡,就用摺扇畫到哪裡,覺得這麼壓著蕭馳野還挺舒服,道:「什麼都行。」
「侯爵,」蕭馳野捉住沈澤川的手,翻在掌心看疤痕,「有離北王虎嘯山河在前,闃都不會再封一個啟東王。」
邊郡陸平煙都是邊伯侯,戚竹音乃五郡兵馬大帥,若是跟陸平煙平階,就顯得委屈了。但是永宜年至今,大周只有兩個異姓王,一是離北王蕭方旭,二是建興王沈衛。戚竹音戰功不及戚時雨,又不得言官青眼,封起來困難重重。兩相權衡,封侯更合適。
「那我就猜個封王,」沈澤川貼耳,「要是贏了,你就得給我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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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滿換了新袍子,往明理堂走時,沿途的太監宮娥都要行禮。他志得意滿,但沒在這裡失了分寸,見到朝中大臣就會避退,看著更謙卑了。
福滿到了明理堂,門口伺候的小太監悄聲說:「皇上剛醒,正找祖宗呢。」
福滿拍了拍衣袖,跨進門,接過宮女的茶,自己呈到李劍霆跟前,稟道:「皇上。」
李劍霆時常睡不好,捏著眉心,接了福滿的茶抿了一口,道:「元輔怎麼說?」
「這是元輔的票子,您瞧瞧,」福滿從袖中拿出內閣的票,呈遞到御案,「皇上若是同意,今夜就能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