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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陸廣白端起茶盞,抬蓋時笑起來,看了眼蕭馳野,再看向沈澤川,道:「府君是雄士,此刻都不忘軍務。不錯,既明確實有話要我來說。如今哈森已死,端州危急已解,南邊有熊部潰敗,正是重拾戰局的好時機。」

    「哈森死了,阿木爾這個『大俄蘇和日』的地位在大漠裡就有待商榷,」蕭馳野說,「大哥是想趁勢反擊,一舉定局。」

    「兄弟齊心,」陸廣白飲過茶,「你也是這麼想的。」

    蕭馳野的位置靠近窗邊,他轉著骨扳指,微偏過來的脖頸正好讓喉結露在昏光里,說道:「阿木爾能夠維繫各部安穩,是因為悍蛇部的騎兵驍勇善戰,但去年悍蛇部的精銳盡數投進了戰場。仗打了一年,悍蛇部早已彈盡糧絕,對其他部族的威懾力大不如前。哈森一死,阿木爾痛失右臂,此刻不打更待何時?」

    「倘若要東進大漠,就要三軍協力,」陸廣白說,「大帥那邊還要受制於闃都調遣,所以這事,不好辦。」

    蕭既明和陸廣白都跟戚竹音有私交,但此事卻要到端州對沈澤川說,那就是靠私交解決不了。戚竹音先後出兵都是為了協助離北,可是眼下騎兵已經退了大半,南邊有熊部被驅趕進了大漠,她沒有理由再跟離北跑這一趟。

    「兵部同意大帥出兵格達勒,是因為陳珍等肱骨老臣深知離北之危關係闃都,現在格達勒打過了,」陸廣白擱下茶盞,「就不是那回事了。」

    戚竹音不同意把青鼠部的領土交給海日古,也有暫停干戈的意思。她借糧不易,沈澤川的糧食都要還的,如此日積月累,遲早要變味。啟東今年疲於戰事,軍屯荒了一半,先不提軍糧,就是過冬的糧食都要依賴朝廷和沈澤川。倘若啟東像河州那樣倒也罷了,但是啟東還有守備軍,戚竹音握著兵權,她絕不能在這裡馬虎。

    「大帥是李氏大帥,再跟亂黨廝混,就有謀反嫌疑,」沈澤川摩挲著扇骨,「啟東出兵青鼠部時,朝中就已經有了彈劾的摺子。大帥倘若再跟離北共擊大漠,闃都就能革掉她的帥職。」

    戚竹音當初拒不歸還陸平煙就已經惹得朝中非議,她本就不討言官的喜歡。戚時雨為保啟東兵權,娶了花香漪,如今太后又倒了,可是這層關係還在。戚竹音在闃都時替李劍霆殺了韓丞,這事說忠能忠,說奸也能奸。

    沈澤川病中的眼眸溫和,像是銳氣盡除,他道:「儲君要登基了,依照薛修卓的意思,得給大帥封賞。」他吃茶,仿佛談的都是江野軼事,「那就等等看,儲君若真捨得,就是幫了我們大忙。」

    第258章 小鮮

    儲君率領百官祈雨, 但是庸城的雨仍然沒有下。江青山四處籌糧, 梁漼山還在稽查遄城帳目。赫連侯心驚膽戰,在韓丞死後大病一場, 這幾日連門都不敢出。

    「這帳目搪塞不過去, 」赫連侯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太后又軟禁在深宮,是天要亡我費氏!」

    小侯爺費適那日在宴席上被李劍霆嚇到了, 也不敢再四處亂跑, 守著他爹,責怪道:「你貪那麼多幹什麼?這麼大筆銀子, 如今想填都填不上。」

    「你怎可怪我?我為了誰。」赫連侯老淚縱橫, 勉強撐起身, 指著費適,「你但凡爭點氣,我何須那般求人?你瞧瞧你,文墨不通, 武功不成, 襲承爵位也是混吃等死。我不走走門路, 咱們費氏往後可怎麼辦。」

    「是是是,」費適聽他爹急喘,趕忙把赫連侯又給扶倒,「我混球,我笨蛋,你可千萬別把自個兒氣昏了。」

    赫連侯捂著胸口平復, 枕淚道:「這要是抄家了……我都不敢想哪……」

    照月郡主抱著孩子,鬢邊簪著白花。她和離後就待在家中,聽聞潘氏噩耗,憔悴了很多。她把孩子交給乳母,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早知如今,何必當初,」照月郡主杏眼微紅,「這帳害死了多少人。」

    「不錯,這帳確實害死了人,」赫連侯哀聲,「可若沒有這帳,你哪還能嫁進潘氏?你這份尊榮,就是這帳給的。花家鼎盛時,花思謙權傾朝野,咱們仰人鼻息,不得不上賊船。花思謙死後,我本盼著,適兒能混個一官半職,起碼能在朝中說上話,可他成日鬼混,我也是沒法子了。」

    遄城費氏子嗣很少,嫡系只有費適,赫連侯若不提早打算,他們就是第二個薛氏。可就算薛氏式微了,人家還出了個薛修卓,反觀費氏,是真的族中無人。

    赫連侯想到此處,又爬起身,問:「從前在錦衣衛當差的那個孩子叫什麼?」

    費適道:「你說費盛?」

    「對,對!費盛,」赫連侯說,「他能萌襲父職,是我作保,韓丞當時提拔他,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後來他跟蕭馳野跑了,這會兒就在中博效命沈澤川。」

    費適神色一變,道:「那是亂黨!跟他沾著關係,是要殺頭的。」

    「這麼大的窟窿補不上,」赫連侯提高聲音,「不僅要抄家革爵,說不定還要問斬,你看看潘氏,現在還有幾個人活著?就算是流放,走到半道上也得死。」他越講越心涼,「倒不如轉投中博……槐州的陶茗都跑了……」

    費適愣愣地坐著,他生在金銀窩,還是小侯爺,一直以來都是大周臣,驀然間要他跟亂臣賊子廝混,竟生出荒誕可笑之感。他呆坐半晌,說:「不成,我怎麼能做三姓家奴?承之到死都沒叛國,我與他是至交好友,不能做這等不忠不義的事情。況且沈澤川為人陰鷙不好相與,費盛又貪名好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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