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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紀暮看天色暗了,忽然喃喃著:「爹不來了。」他的火燒盡,起身穿上擱在一旁的軍襖,趴在牆頭,沖沈澤川露齒一笑,「川兒。」
沈澤川仰起頭,走了幾步,看著他。
紀暮說:「哥的哨聲響了,等不了了,要走了。」
沈澤川點頭,習以為常:「那你去吧,我給娘說。」
紀暮露出頭疼的神色,嘆道:「哥發愁,你……」
「我從這走回去,」沈澤川抬指指著遠方,「很近的。」
紀暮看著沈澤川,眼神溫柔,說:「我弟弟可怎麼辦啊。」
沈澤川聽見馬蹄聲,他有些雀躍,喊道:「哥,師父來了!」
紀暮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撐著首笑。
沈澤川轉過頭,看天際飛出只展翅的海東青,接著跑出匹通體烏黑的馬,只有前胸一點白。他停下腳步,看那馬跑到他身前。
馬背上坐著個戴著頭盔的少年郎,海東青落在他肩膀,他摘掉頭盔,露出張不太高興的臉。他俯身過來,端詳著沈澤川,說:「杵著幹什麼?上馬,二公子帶你走。」
沈澤川不理他,他便翻身下馬,把自己的頭盔叩在沈澤川的頭上,然後扛起沈澤川。
「啊,」沈澤川悶在頭盔里,說,「我要回家。」
蕭馳野屈指彈沈澤川一下,蠻不講理:「你跟我走。」他走幾步,像是生氣,「你不認得我嗎?」
沈澤川說:「不認得。」
蕭馳野作勢要把沈澤川扔進雪裡,他將沈澤川拋起來,在沈澤川驚慌失措的時候又穩穩地接住。海東青落在他肩頭,他看著沈澤川哈哈大笑起來。
沈澤川抬起頭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原本已經要黑下去的天驟然亮起來,風吹動蕭馳野的發,周圍遮擋視線的城牆盡數消失,無邊無際的草野橫鋪在腳下。他就這樣抱著沈澤川,還貪心地摸了摸沈澤川的面頰。
「我想把你藏起來,」蕭馳野在風裡大聲說,「或者把你裝在胸口的兜袋裡。」
沈澤川聽不清楚,他仰頭,問:「你說什麼?」
蕭馳野看著他,照著他面頰狠狠親了一口,答道:「我說你真好看,太他媽好看了,再也不會有人比你更好看了,我發誓!」
沈澤川捂著面頰,大聲回道:「你騙人!」
蕭馳野不顧他的掙扎,抱緊他,在他耳邊說:「我錯了。」
風停下,蕭馳野倏地就長大了。他寬闊的肩膀擋著光亮,擁著沈澤川,既像是剛剛睡醒,又像是還在夢中。他解開的頭髮跟沈澤川的交錯在一起,鋪在被褥間,中間橫著根小辮。
沈澤川睜著惺忪的眼,呆了半晌,睏乏地說:「綁著了。」
「嗯,」蕭馳野用長指拎起小辮,「結髮為夫妻啊。」
沈澤川才醒,還在緩勁兒。蕭馳野給他搓著背部,說:「該起了。」
沈澤川被搓得微微側過身,正趴在蕭馳野胸膛。蕭馳野手上有繭子,搓起來很舒服。沈澤川眼睛都要眯起來了,還不忘對蕭馳野生氣地說:「你好吵啊。」
蕭馳野用帶胡茬的下巴猛蹭他,說:「我都要被你搞死了沈蘭舟。」
沈澤川用裹成粽子的右手戳了戳蕭馳野的面頰,兩個人自然而然,接了個病懨懨的吻。
數日的陰雨停歇,端州轉晴了。
既然雖然很謙虛,但三日後沈澤川就能按時進米粥了。小和尚站在窗邊,虔誠地念著「阿你陀佛」,在蕭馳野問他想要什麼報酬時,他不假思索地指向歷熊的糖罐。
眾人都鬆了口氣,在歷熊拒絕前遞過了糖罐。
* * *
屋裡開著窗,沈澤川枕著靠枕,聽費盛說完話。
「倘若是細作,確實不需要在身體上留下這樣明顯的文身,」沈澤川左手拿著元琢寫的呈報,都是這幾日的重要事,先生們不好自作主張,「你的意思是,他們之所以還帶著四腳蛇文身,是為了跟普通蠍子區分開?」
「四腳蛇都隸屬於阿木爾,自詡是悍蛇部的分支,」喬天涯說,「卓力要上戰場,有文身不奇怪,但潛入的四腳蛇還有文身,只可能是擔心自己被人搞混。」
蕭馳野問:「猶敬怎麼說?」
「刺客用的戶籍是真的,樊州確實有這兩個人,但極有可能是被替換掉了,」費盛說,「畢竟只知姓名不知樣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孔嶺穩聲說,「黃冊每年都要填報,即便各州衙門在核實情況的時候收錄畫像,也不能久存。」
但是喬天涯的猜測沒錯,潛入的四腳蛇為什麼要帶著文身?這樣一旦被查,就根本跑不掉了。阿木爾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私兵,連卓力都是「借」給哈森的,表明他格外看重這些四腳蛇。如果真的是為了把自己跟蠍子區別開來,那就跟常年游dang在中博境內的蠍子有關係。
「端州距離格達勒不近,距離阿木爾更遠,再快的馬也不能把消息即刻傳到,」蕭馳野對東邊的軍事地圖了如指掌,「哈森的獵隼都沒能飛回去,這兩個四腳蛇不是阿木爾派來的。」
阿木爾調兵,是對戚竹音攻擊格達勒,哈森沒有回援的最壞打算,他確定哈森的死訊只能是這兩天的事情,因為茶石河不好渡,所以他也無法在前幾天就對四腳蛇下令,時間上來不及。
姚溫玉神色一動,說:「四腳蛇既然是阿木爾的私兵,就不會輕易聽別人的調遣,如果不是阿木爾給他們下的刺殺命令,那就只能是有人假借阿木爾的名義給他們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