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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哈森在蕭馳野的劈砍里猛然翻倒,他在快要落水的時候硬是撐臂把身體抬了起來,隨即蹲身抬刀,再次格擋。
蕭馳野沒換姿勢,就這樣全力下壓。哈森格擋的彎刀被壓得緩緩下移,貼近他的肩膀,他甚至能感受到狼戾刀的鋒利。哈森喉間逸出粗重的喘息,他被蕭馳野壓得腿部生疼,已經向下屈了。
哈森不會向蕭馳野跪下。
十二部跪在大周面前,餓死了數不清的人。他走到今天,就是為了找到那條出路。哈森鍾愛赤緹湖,卻數年都睡在刀劍里,他從不向鐵騎低頭,他是翱翔蒼穹的雄鷹。
哈森拼盡全力,扛著蕭馳野的力道,在大吼里奮然架起了狼戾刀。他悍然前突,險些削到蕭馳野的脖頸。
蕭馳野猛地後退一步,接著屈肘撞掉了哈森的彎刀。身側的馬匹嘶鳴著摔倒,哈森翻轉出匕首,在蕭馳野進攻前再度前突。狼戾刀掉轉不及,蕭馳野鬆開刀柄,靠著右臂的臂縛格擋匕首,左手握拳把哈森砸翻進水中。
哈森摔起浪花,他咳著水,在蕭馳野下一次到來前猛地撲身,抱住蕭馳野的腰部,腳下鉤絆,把蕭馳野放倒落水。水花迸濺,蕭馳野反擰住哈森的後領,從後卡住了哈森的脖頸。
哈森喘不上息,匕首捅出去的時候撞到了重甲,他立刻放棄,用匕首試探向蕭馳野的雙眼。蕭馳野只能放手後避,哈森改為抱住蕭馳野的手臂,跟著側身,把蕭馳野過肩摔了過去。
哈森摁住蕭馳野的面部,讓蕭馳野在湍急的河流里無法呼吸。他夾住匕首,要割掉蕭馳野的頭顱。蕭馳野反手握住了匕首,在鋒刃陷進皮肉時蠻橫挺身,撞到了哈森的下巴。
哈森雙眼酸澀,就是這麼一瞬間的破綻,胸口已經挨了蕭馳野的肘擊,他齒間沒咬住血。蕭馳野鬆開匕首,握血再度砸翻了哈森。
這一下太狠了。
哈森口鼻都在流血,他甚至有些頭暈。廝殺聲忽近忽遠,大雨模糊了一切景物,他在撐臂時發覺自己的皮袖裂了,袖袋裡的赤緹花隨水漂出去。哈森沒抓住花,花轉眼就被馬蹄踏爛了。
蕭馳野重新拔起了狼戾刀,他雙眸潮濕。哈森見過這樣的狼,在那場大雪裡,蕭馳野就用這種眼神追了他幾十里。
離北鐵騎衝散了騎兵,他們沿著茶石河畔,讓騎兵無路可逃。淺灘的河水通紅,漂浮的屍體堆積在拐角,大雨泡白了所有人的面容,哈森沒有等來他留在格達勒的援兵。
哈森在喘息里仰頭淋雨,他越不過蕭馳野的肩膀,看不到茶石河的對岸,他頹然地默念著:「天神庇佑——」
狼戾刀猛地插在淺灘里,血順著刀刃散在河水中,哈森的身軀「撲通」地跪在湍急里,然後栽了進去。
暴雨喧囂,蕭馳野胸口起伏。背後的馬蹄聲都停了,蒼茫的天地間,鐵騎都望著他。蕭馳野面朝茶石河,抬起提著紅髮的手臂。
漫長的寂靜,只有激流的聲音,
澹臺虎蹚水走了兩步,他扔掉刀,朝著前方哭道:「贏了!」
「我們……」鐵騎們喉間發出壓抑的哽咽,接著爆發震天的吼聲:「我們是狼!」
長達半年的陰霾終於退卻,貫穿南北的茶石河流淌著無數人的熱血,離北在暴雨里要回了自己的尊嚴。
蕭馳野攥緊拳,沉默地紅了眼眶。
第252章 邊蛇
雨勢轉小, 蕭馳野撤向端州城門。守備軍馬不停蹄地開始清掃戰場, 濠里的水都溢了出來,把門前這段路泡得稀爛, 馬蹄踩在裡邊全是泥漿, 所有人都髒透了。
沈澤川站在城門前, 看著浪淘雪襟馳近。蕭馳野從馬背上俯過身,沈澤川抬起右臂, 跟他輕輕碰了一下。蕭馳野望著沈澤川, 沒有就此收回手臂。他翻手抬近沈澤川的下巴,在雨里, 垂著眸, 和沈澤川額頭相抵。
兩個人深陷雨中。
沈澤川斂起眼眸, 雨水沿著他的睫毛滴在蕭馳野的鼻樑,他緩緩笑起來,逐漸笑出聲。
喬天涯策馬而來,到半途就勒馬停下了, 歪身瞧著紀綱, 說:「師父哪兒去?」
紀綱在通道門口站了半晌, 把手裡的氅衣扔給喬天涯,看著雨幕。
喬天涯把氅衣罩到自個兒身上,道:「師父,紀家拳經此一戰再度名揚,紀老爹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紀綱仰頭望天, 雨水濺到眼睛裡。良久後,他說:「端州今年要豐收了。」
喬天涯笑了笑。
紀綱背過雙手,轉身長嘆,不再看沈澤川,說:「你趕緊去叫大夫吧!」
* * *
雨停到翌日卯時才停,庭院裡的竹筒「叮咚」地敲打著青苔岩。丁桃裹著小襖,跟歷熊守在廊下,看大夫進進出出。
歷熊說:「我口渴。」
丁桃攥著本子,小聲說:「那你自個兒去倒水喝,我要守在這兒。」
歷熊面露難色,他堵著廊子,使勁搖頭,不肯單獨去。
裡邊的孔嶺掀簾,把大夫引出來,神色凝重。費盛才睡醒,前來輪值,看人出來,馬上來接,讓屬下把大夫往偏廳帶,問孔嶺:「先生,主子如何?」
孔嶺搖頭,跟他再往屋裡走,低聲說:「一會兒進去,別吵著府君。二爺正吊著心,待在裡邊一宿沒睡。」
費盛不敢再多話,跟著孔嶺進了屋,看裡間垂著竹簾,卸了甲的蕭馳野正在看藥方子,還沒走的大夫拘謹地站在二爺對面,躬身輕聲說著:「……日後就不便再握刀了……那雙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