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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姚溫玉胸口起伏微促。
馬場邊的腳步聲密集,守備軍們疾奔而過,要上牆頭。
「弓箭補給西門!」為首的小將插回刀,徒手搬著雜物,「坍塌的望樓留給我們!」
「不夠,」牆頭的士兵回答,「就塌了一個樓,不夠!」
端州的守城器械不少,軍備庫都被搬空了,主要是支援東門,其餘三門只能撿剩下的來分。弓箭在早上被邊沙步兵消耗了一波,他們得給靠車山牆堵門的西門補上。
這怎麼辦?
馬場上忽然站起個男人,他掂量著舊鋤頭,問:「這能扔不能?」
小將說:「扔了就不還了!」
「那你個拿走嘛,」男人盡力講官話,他說,「城給圍了,不打死騎兵,這鋤頭留著也沒啥用。你們缺人不缺?」
守備軍沒回答,他們剛才在西門跟百姓起過衝突。
馬場上接著站起好些個人,都是壯年,帶著自家的農具,沖守備軍喊:「缺不缺?缺的話,咱這都是人!」
* * *
騎兵的砲轟進行到酉時,天至黃昏。東面城牆補了再補,備用的女牆都要被砸完了,騎兵還沒有停下的意思,這是真正的砲轟,不砸塌東面城牆不罷休。
「單梢炮都是石頭,」喬天涯蹲在牆垛後邊,頂著砲聲,對沈澤川說,「他們在野外,不缺石頭,再這麼打兩天,就算騎兵不過濠溝衝鋒,城牆也要受不了了。」
「哈森等不了兩天,」沈澤川臉頰上很髒,「入夜前騎兵肯定要衝鋒。」
守備軍失去了尹昌,騎兵要探探守備軍現在的水深,已經經受一天砲轟的守備軍很疲憊,這是騎兵此刻的好機會。
「他們越過濠溝,我們就打開城門,」沈澤川說,「守備軍繼續守城,讓錦衣騎抵禦衝鋒。」
「我跟費盛……」
「你跟我,」沈澤川抬眸,「你跟我交替,只要擊退騎兵的衝鋒,就立刻退回城內,不要戀戰。」
騎兵的人數遠超錦衣騎,鋼針不能正面板斧,沈澤川只要扎破他們的衝勁,就能維持守的姿態。
喬天涯舔了舔唇,正色說:「你是府君,不是將軍。」
沈澤川沒答話,他撐著牆壁站起來,在黯淡的天穹下,越過烏壓壓的騎兵,望著茶石河。茶石河猶如浸在夕陽里的玉帶,倒映著瑰麗的濃雲,獵隼翱翔在其中。
沈澤川眼神逐漸凝聚起鋒芒,他說:「我是中博的府君。」
茶石河上方的瑰色雲還沒有散開,沈澤川手邊的牆壁就轟然一震。
「投石機!」望樓看哨的守備軍高聲鳴示,「騎兵的投石機來了!」
昨晚轟開序幕的投石機在單梢炮後休息了一整天,再度出場了。騎兵們開始分調隊伍,他們擂著筒形鼓,在戰場上迅速傳遞情報。
沈澤川當即扯掉了繁瑣的寬袍,勒緊那單只臂縛,沿著台階下到城底。風踏霜衣昂然等待,他翻身上馬,對喬天涯說:「警惕其餘三門。」
喬天涯行禮,大聲說:「府君,大捷!」
沈澤川勒馬掉頭,面朝著通道。他穠麗的面容被血汗遮掩,只有那雙眼睛仍舊明亮。身後的錦衣騎都平穩著呼吸,他們也要速戰速決。
一旁的戰馬忽然微沉,費盛上馬,把腰側的繡春刀拖到身前,熬紅的雙眼望著沈澤川:「我是府君的近衛,」他停頓片刻,拔刀揚聲,「我們是府君的盾牌!」
沈澤川微頷首,風踏霜衣開始向前踏步。他的身影逐漸進入通道,在面對城門的片刻的寂靜里,沈澤川說:「我與諸位共生死。」
城門再度打開,那沉悶的巨響迎來最後的日光,穿梭在無數馬蹄間。
虹鷹旗頓時高揚在餘暉里,騎兵架著旗杆,在整頓完畢的步兵後猛地揮下,用邊沙話喊道:「前突——!」
費盛的散落的碎發被風拂動,他刮爛的手指握緊刀柄,在沈澤川驅馬向前時喊著那句:「大捷!」
風踏霜衣踏塵奔出。
步兵放棄盾牌,抱著通行板整齊跪身,在騎兵即將越過自己時搭起狹窄的通橋。彎刀們踏板越溝,在城下跟錦衣騎碰撞。
在城外休息了整天的邊沙騎兵精力充沛,他們喝足了奶茶,吃飽了肉乾,本以為面對的是已經疲憊的守備軍,誰知錦衣騎同樣休息得當,靠著乾糧塞飽了肚子,根本沒有可趁之機。
雙方就像是刀鋒碰刀鋒,在錯亂的馬蹄里蠻力相撞。
仰山雪從不跟彎刀硬碰硬,沈澤川刁鑽地直取咽喉。臂縛變得沉重,淌進去的血水再沿著手臂下滑,把沈澤川的半身都染紅了。
騎兵首次衝鋒人數不夠,倉促架起的通橋太窄了,經不住錦衣騎的廝殺,只能暫做退後,潦草地結束了這次衝鋒。
沈澤川立刻掉馬回城,他在進入通道時,城門就再度緊閉。通道內點起了火把,竟然已經將近亥時了。
沈澤川右臂遲鈍,他還在錦衣衛時都沒有這樣長時間的力搏過,到中博以後又因為身體疏於練習,此刻已然覺察到身體的遲鈍。
雙指沒知覺了。
沈澤川抬起左手,沒什麼表情地抹掉臉上的血水,跟喬天涯換了位置。
錦衣衛休息不到一個時辰,外邊的筒形鼓又響了起來,騎兵二度衝鋒。這次喬天涯率兵抗擊,直到丑時才退回來。
「車輪戰,」費盛在牆垛上看著騎兵移動的火把,「他們每輪衝鋒的騎兵都不一樣,這樣打到天亮都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