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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死人, 」錦衣衛抬指颳了下鼻子, 在後邊說, 「這裡都是死人。」
一個鐵騎栽在驛站敞開的大門前,他已經死了幾個時辰,血水把地面泡得發烏,捂在重甲內的身軀很快就要發臭了。
錦衣衛下馬, 沒有翻動鐵騎的屍體, 蹲身檢查片刻, 對霍凌雲說:「這是條漢子。」
霍凌雲看著鐵騎背部的箭,點了點頭。
鐵騎的背部有兩支箭,他是帶著這兩支箭疾馳到驛站才閉上眼。
錦衣衛站起身,掩住了口鼻,另一隻手把火把照向了前方,說:「這裡——」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驛站里橫屍遍地, 驛丞被吊在了旗杆上,像是晾在寂夜裡的破絮。霍凌雲接過火把,走近了看,發現驛丞的頭顱被砍掉了。
「馬都被砍死了,」照亮馬廄的錦衣衛說,「即便有人生還,天亮前也趕不到洛山和沙三營……鷹也死了。」
鷹房的門沒有關緊,還沒有掙脫腳鏈的鷹都被掐斷了脖子。洛沙驛站沒有活口,這裡餵養的野狗都被砍死了。
邊沙騎兵到過這裡。
霍凌雲握著火把,陷入沉思。
洛山馬場建立以後,就成為了離北和中博消息樞紐的雛形,沈澤川因此把這裡修得異常堅固。洛沙驛站有八百人駐紮,這裡不僅有離北鐵騎,還有中博守備軍,相當於小型軍營。四通的馬道上都設置了急報點,望樓能夠三面盯梢。前幾日陸廣白要求洛沙馬道加強戒備,根本不存在疏忽大意。
「騎兵擅長突襲,」錦衣衛說,「當初突襲邊博營……」
「邊博營,」霍凌雲忽然轉過身,重複道,「邊博營……邊博營!」
去年六月邊沙騎兵突襲邊博營,就是從南側繞行,借過洛山的道。沈澤川和蕭馳野在後來把那條路堵死了,可是往東靠近茶石河的地方是堵不住的。
「邊沙騎兵在咸德年就來過這裡,對這裡的地形了如指掌。驛站連接洛山和沙三營,恰好踩在了騎兵曾經通往洛山的道路上。」霍凌雲幾步跳上台階,推開門。
「他們能夠避開眼睛偷襲這裡,來的人肯定不多,」錦衣衛搭把手,把旗杆上的驛丞放了下來,「潛進來的很可能是蠍子。」
不論是不是蠍子,哈森截斷驛站,就是不想讓洛山遇襲的消息傳到離北,他在拖延援兵的時間。但是這批偷襲的邊沙騎兵沒有停下,按照馬道的方向,霍凌雲猜測哈森是打算讓這批人繼續往南走,直接切斷敦州和端州的聯繫,好讓端州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這裡離沙三營更近,」霍凌雲轉身下階,吹響了口哨,叫來了自己的馬,「我們繼續往北,天亮前就能到達沙三營,向離北求援。」
霍凌雲趕不到敦州,他只能選擇一條路,就是讓沙三營的離北鐵騎即刻南下支援端州。但這樣意味著端、敦兩州失去了所有消息,尤其是首當其衝的端州,只要沙三營的支援有誤,端州就有滅頂之災。
霍凌雲抽響馬鞭。
他的時間緊急,必須快!
錦衣衛追星趕月似地疾馳,他們踏破馬道上的寂靜,在樹影里飛快地移動。霍凌雲呼吸微促,因為長時間的策馬,大腿內側都是辛辣的痛感。馬鞍是潮的,汗水把臉頰都泡濕了,他們這幾日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像是緊繃的弦。
快!
霍凌雲捏緊馬鞭,在顛簸里抬起手臂,然而他還沒有打下去,座下的馬匹就嘶鳴一聲,前蹄相併,屈膝栽了出去。霍凌雲當即抱頭,翻滾落地。馬道兩側的樹影里奔跑著重重鬼影,霍凌雲鯉魚打挺,拔出刀來,聽那急促的腳步聲衝破灌木叢,朝著自己猛撲過來。
「絆馬索!」緊跟其後的錦衣衛勒馬,喊道,「有埋伏!」
霍凌雲架刀格擋,但是沒用,對方用身體直接把他撞了出去。他斜身擦過地面,滾到了樹根旁。背後風聲一促,霍凌雲單臂扒住樹根,借力上滑,抬起雙腿,躲開了一刀。
蠍子……不對,霍凌雲一咬牙,說:「是騎兵!」
悍蛇部的精銳!精銳在包抄中快速挪動著腳步,像是收攏的密網。那「沙沙」的腳步聲異常整齊,宛如齊身扭動的蛇,經過沙地時連留下的痕跡都一模一樣,令人心裡發毛。
左側的彎刀猛削向錦衣衛的馬膝,豈料中途被繡春刀「砰」聲格擋住了。錦衣衛的腳蹬在騎兵的前胸,跟著拔刀,旋身落地,在靴底沾到地面時,刀鋒如同乍現的天光,破開騎兵的咽喉,然後他們腳踏地面再度翻回了馬背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沒有得手的精銳們齊齊退後半步,其中有人摸著喉嚨,說道:「錦衣衛!」
錦衣衛翻過刀背,在滑動手臂時把刀鋒的血跡擦在了後腰,說道:「錦衣衛?老子們現在叫錦衣騎!」
霍凌雲的馬在驚嚇中站不起來,他飛奔幾步,搭住錦衣衛伸出的手臂,躍上了錦衣衛的馬背。
「離北自顧不暇,」錦衣衛在重圍里扯著韁繩,「邊沙還有埋伏在這裡,我們到了沙三營也來不及了!」
「回——」霍凌雲話沒說完,就雙手握刀,把刀鋒猛地掄成半圓,將突來的彎刀砸飛了,「回端州!」
離北去不了了!
「掉頭,」霍凌雲倉促地擦拭著臉上的汗,道,「向南突圍。」
哈森太謹慎了,他屠掉洛沙驛站,連馬和鷹都沒放過,卻又在向北的馬道上留下了精銳,提防可能出現的落網之魚。但這也給了霍凌雲機會,哈森留在這裡的精銳數量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