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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翌日天際露出微光,朝臣們護著李劍霆移駕明理堂,緊接著連發詔書,先罷黜韓氏爵位,再痛斥韓丞八大罪狀,以「勾結同黨,意圖謀反」為由要抄韓氏滿門。韓氏老家蕪城內庶系繁雜,聽聞風聲都作了鳥獸散,帶著細軟就跑。

    短短几日,闃都風雲遽變。坊間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九重寶座就登上了新的主人。太后抱病臥榻,李劍霆百忙之中還要奉太后為祖母太皇太后,每日躬親試藥,守在榻前伺候。

    岑愈上書言說儲君德孝兼併,朝野間頓時贊聲一片。太后年邁體虛,儲君登基的呼聲日漸高漲。

    * * *

    「闃都風波已平,」姚溫玉朝池子裡錦鯉灑著餌,「大帥該回邊郡了。」

    「策安都回了交戰地,等到大帥回來,他就也該到邊郡了。」沈澤川側身迎著日光,端詳掌心裡的玉佩,「韓丞死得輕巧。」

    這消息是剛到的。

    姚溫玉指間殘留著餌料,他說:「太后回天乏術,經不住世家自尋死路。儲君登基後定會封大帥為爵,這是積穀防饑之策啊。」

    沈澤川拎著玉佩,笑了起來。

    姚溫玉道:「府君要葛青青回到闃都,卻又不讓他動作,想必是要留作大用。」

    「葛青青不著急,這步棋待儲君登基後才能見功效。」沈澤川看向姚溫玉,「我盼著她登基呢。」

    池塘邊的嫩柳擺枝,虎奴撲蝶奔出,滾到姚溫玉腿邊,沾了滿身的灰塵。姚溫玉垂手摸它,說:「府君看得遠。」

    「薛延清想要個『君主』,老天爺還真給他了,」沈澤川微笑,「可是強有力的君主哪會受人擺布。」

    「忌憚。」姚溫玉輕聲說道。

    「不錯,」沈澤川看著群聚過來的錦鯉們一鬨而散,都浮在水面好似饜足,「薛延清是個權臣。」

    薛修卓在扶持儲君、稽查田稅功兩件事情上功不可沒,他不貪不搶不圈地,卻是個權臣。這世間聰明的帝王不怕權臣,但一定怕無欲無求的權臣。

    「薛延清若是肯在這裡努把力,就該給儲君一個能拿到他把柄的機會,」沈澤川說,「即便是無中生有,也要讓儲君安心。」

    沒有把柄就意味著不好拿捏,並且無從制衡。

    姚溫玉沉吟著:「薛修卓脾性如此,不會給儲君留下自己的把柄。」

    沈澤川意味深長地說:「那他就危險了。」

    忠與奸有時候界線並不分明,決定權在李劍霆手中。沈澤川在葛青青的轉述里摸清了寒食宴發生的事情,事實證明,儲君不是薛修卓挪過來的花瓶,她就像荊棘一般在皇位邊紮上了根,並且靠著遠超他人的毅力在這裡迅速生長。

    「既然韓丞死了,韓靳留著也無用,」沈澤川似乎才記起這個人,對後邊的費盛說,「打開韓靳的門,放他走,送他回蕪城。」

    費盛以為沈澤川會留著韓靳,沒料到沈澤川就這樣把韓靳扔掉了,他覺得可惜,卻沒敢多嘴。

    「大周殘破不堪,天子究竟能號令幾雄尚且未知,」姚溫玉轉動四輪車,「儲君不會在此刻跟薛修卓內訌,眼下要緊的是邊郡。五月大帥要攻占青鼠部的地盤,有熊部不敢再隔岸觀火,只怕到時候又是場惡戰。」

    「啟東軍糧充足,戚竹音不怕。」沈澤川說,「但中博不養無用之人,海日古歇了將近半年,該讓他出去走走了。」

    姚溫玉心神領會,道:「府君是想用海日古跟有熊部談?」

    「我聽說阿木爾只是六部首領,有熊部還沒有歸順,」沈澤川還看著水面,「青鼠部的土地都歸阿木爾所有,他們糧食都給了北邊戰場的哈森,如今有熊部被迫出戰也是為了糧食,而我們不缺糧食。」

    阿木爾用蠍子分化了大周,現在沈澤川也拿著批蠍子,留在手裡是種浪費,他要讓海日古發揮作用。

    「青鼠部,有熊部,格達勒,還有北邊的回顏部,」沈澤川回首,「把這些地方都連起來,就是我要送給阿木爾的新年賀禮。」

    阿木爾從中博偷走的東西,沈澤川要不回來,但他可以換種方式讓阿木爾賠償。從青鼠部的地盤到回顏部的地盤,這條線正好攔在茶石河畔。

    「端州沒有足夠厚的防禦牆,」沈澤川指尖的穗子輕晃,「正巧有熊部也沒有。」

    第241章 好女

    闃都的雨停了, 戚竹音就該回程。她在宮門口接到了花香漪, 馬車就在旁邊,但是她帶好誅鳩, 對花香漪說:「一起走走吧。」

    花香漪看戚竹音斷掉的五珠簪還墜著金線, 掛在她的發間, 像是本該如此,瞧不出大帥的狼狽——如果能忽略掉那張帶著青紫的臉。

    戚尾抬手示意馬車跟在自己後邊, 等戚竹音和花香漪走出些距離, 他才不遠不近地跟著。

    這會兒街市間拂著暖風,人群熙熙攘攘, 空中混雜著汗水和油炸熟食的味道, 遠處盛開的春花都仿佛蒙著層油膩, 讓戚竹音感覺很悶。

    「你吃嗎?」戚竹音路過糖人攤子,問花香漪。

    這攤子旁邊就是道路,人來車往,塵土飛揚。花香漪是花家的掌上明珠, 沒到闃都前很少出門, 待在深院裡嬌養。她看向戚竹音, 戚竹音從袖袋裡摸出剩餘的幾枚銅錢,朝她輕彈了一下,在那「嗡」的輕響里滿足地說:「我有錢。」

    這條街不夠亮,但是戚竹音扯著青紫的唇角露出笑,背後的燈籠霎時間依次亮起。她就像十八九歲的少女,逃出家來玩, 什麼事都沒放在心上,就惦記著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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