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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柳州州府是顏氏在走關係,問問他們找得到顏何如嗎,要是找不到,」沈澤川翻過案務,說,「就趕緊推個能頂事的人出來。」
戚竹音還沒有回啟東,顏氏得把剩餘的軍糧在四月送完,顏何如肯定是找不到了,這會兒家裡邊都打翻天了,沈澤川是給他們提個醒,分家前先把糧食交了。
今日的事情都談得差不多了,沈澤川看喬天涯在校場還沒有回來,就說:「猶敬說到各州衙門的詳情,情況雜得很,不能一概而論,你回去補個冊子呈過來。照著神威那種,言簡意賅就行了。師父在我院子裡,元琢今日就跟我一道用飯吧。」
先生們陸續站起來,給府君行禮告退。
紀綱在檐下看丁桃打拳,見先生們出來了,就打發丁桃去吩咐廚房備菜。丁桃牢記著費盛的叮囑,把歷熊留在院子裡保護府君,自己幾步躍下台階,飛似地去傳話。
姚溫玉原先是喬天涯在推,但近幾日都是紀綱,等到喬天涯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丁桃跟歷熊門神似的一人守一邊,他抱著手臂,冷漠地對喬天涯說:「府君沒傳,你就不能進——」
喬天涯摁下丁桃的腦袋,掀簾看了眼正屋。
「先生走啦!」丁桃掙脫出來,「用過飯府君就請爺爺把先生推回去了。」
「你不早說,」喬天涯問,「府君呢?」
「府君該歇了,」丁桃說,「這會兒在浴室呢。」
「堂內的窗也不喊人關,晚上冷風大,」喬天涯嚇唬丁桃,「凍著府君,等會兒費老十回來念你一晚上。」
丁桃還真忘了這茬兒,他說:「我記著呢,我正要關!」
丁桃說著轉身鑽進堂內,把窗戶挨個給關上了,往外退的時候後腦勺磕著個硬物,他反應迅速地抱住腦袋,以為是費盛回來了,回頭正準備說話,又縮著脖子噤聲了。
蕭馳野放下擋住丁桃的狼戾刀,微微偏著頭找沈澤川。他臉上潮濕,是雨也是汗,身上的重甲沒卸,靴子都是髒的。
這是下了戰場就策馬趕回來了。
第233章 愛怖
沈澤川回屋時雨還在下, 他罩著寬袍沒穿木屐, 在通往寢屋的小廊里聽見幾聲悶雷,潮濕的風透過新裁的窗紗撲到他的面頰上, 錯落有致的雨聲把沈澤川久坐的悶氣驅散了。
小廊側旁立著燭台, 比寢屋亮, 沈澤川似乎是想透氣,站在那裡沒有動。影子穿過竹簾露在寢屋的氍毹上, 橘黃色的燭光暈染著他的輪廓, 微側的頸邊有一點紅艷。
四月是田苗生長的季節,如果這場春雨連續不停, 端州靠近茶石河的田地就可能被春汛淹掉。沈澤川上個月把端州堤壩的事情吩咐給了孔嶺, 今日竟然忘記問了。這會兒費盛該回來了, 沈澤川掀起竹簾,在寢屋內找著被他踢掉的木屐,準備喚費盛進來問話。
蕭馳野早就卸掉了甲,枕著雙臂躺在床上犯困, 聽見動靜翻了個身, 在蘭舟撿木屐時撥開垂帷, 露出了頭。
沈澤川沒防備,嚇了一跳,木屐都掉了。
蕭馳野就這麼抓著垂帷,問:「大師的事情是真的?」
沈澤川神情微斂,點了下頭。
蕭馳野看沈澤川點頭,懸了一路的心徹底掉溝里去了。他倒回被褥間, 攤著手臂,一副快死了的模樣。
沈澤川撐著床沿瞧蕭馳野,試探地說:「專門為這事跑回來的?」
蕭馳野為了找一燈把離北都跑遍了,盯著蕭既明給大師寫了十幾封信,結果面都沒見著,人就沒了。他沉默良久,說:「顏何如呢?」
沈澤川照著脖子殘忍地比劃了一下。
蕭馳野神色冷峻,又靜了會兒,忽然翻過身,把臉埋在枕頭裡,不給沈澤川看。他要是有尾巴,這會兒都該耷拉到地上了。
「我們去厥西找大夫,」蕭馳野停頓須臾,才接著說,「闃都還有太醫院。」
沈澤川沒吭聲,冰涼的手蓋在蕭馳野頸側,往上摸了摸他的臉頰。蕭馳野捉住這隻手,攥在掌心裡。雨把憤怒淋滅了,剩下的是失落和恐慌,他試圖緩解情緒,但這感覺太複雜了。
「策安。」沈澤川叫他。
蕭馳野說:「天下歸隱的杏林高手無數,有幾個找幾個,只要是大夫……」
沈澤川突然抽出手,蕭馳野掌心裡一空,就想要坐起來,但是沈澤川頂著他的背部,把他壓了回去。
「阿野,」沈澤川撐著臂,少有的強硬,他俯首說,「你聽過千秋師父的話,有大師也未必能徹底根除。但是這具身體還沒有那麼糟,」他放緩聲音,「我的藥都在按時吃,今年沒有生病。」
蕭馳野伏著的背部緊繃。
沈澤川把頭磕在蕭馳野的後肩,輕聲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屋外雨聲細密,蕭馳野胸腔里一片潮濕。沈澤川的側臉隔著布料貼在蕭馳野的文身上,這裡有道傷疤。
「你騙我。」蕭馳野同樣輕聲地回答。
蕭馳野曾經以為蕭方旭不會離開他,可是分別來得那麼倉促,他甚至都沒有跟老爹告別。人與人間藏著條界線,跨過去叫死別,那是追趕不上的另一個世界。
「你把這條命給了太傅,」蕭馳野的聲音在昏暗裡顯得沉悶,「你對他許下殺宿仇的誓言,孤身站在世家面前沒有任何畏懼。你在闃都要我走,又在茶州和敦州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