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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晨陽候在門口,替他們掀帘子,在蕭馳野進帳時低聲說:「主子,府君和骨津的信都到了。」
蕭馳野接過信,站在門口看。
陸廣白喝了半碗奶茶,半晌沒聽見蕭馳野動,他回過頭,看見蕭馳野神色陰鬱。
* * *
數日後,福滿聽傳到了內閣辦事院。他在進門前換了潮濕的罩面,兜著袍子跨進去,給孔湫行禮。
孔湫臨窗坐著,只「嗯」一聲,示意福滿先起來。福滿拘束地直起身,站在最末端候著。他眼珠子沿著邊上的烏靴轉了一圈,就把朝臣們認了個七七八八。
「……春耕剛結束,槐州向白馬州買了批糧食,江青山按照厥西米價給他折算的。」梁漼山把話說完。
孔湫這段時間白了幾根頭髮,掩在烏紗帽里,看得不明顯。他說:「現在啟東打仗,軍餉自然要以啟東為先,八大營的軍費開支可以酌情裁減。」
福滿心道,來了,內閣想如願把八城帳查下去,就得先削掉韓丞的勢。
「兵部是這麼個意思,」兵部尚書陳珍磕了兩下煙槍,道,「但韓丞不肯,他要內閣的票子。」
「他是想要批紅吧,」岑愈說,「丹城案還沒結,太后為避嫌也批不了。內閣既然給你意思,那就是大家都認同,他好嘛,賴著不干。」
太后現在自身難保,哪還有先前的批紅權?荻城花氏都提心弔膽。儲君中的什麼毒?在座都心知肚明。孔湫把儲君案丟給福滿,讓內朝去查,就是給太后保全最後那點顏面。
韓丞還占著錦衣衛指揮使一職,這是要走花思謙的老路,仗著八大營跟內閣打擂台。
福滿左右逢源,等的就是現在,世家這條船待不得了,他還能跳到內閣這條船來。他在海良宜跟前露過臉,在內閣辦差院裡混得時間最久,小內宦的「祖宗」不是隨便叫的,而是他確確實實有這個分量。他把儲君案攥得這麼緊,一是想把自己摘乾淨,二是想讓風泉做替罪羊。
天琛帝偏寵慕如,破格提拔風泉的時候就惹得內閣不快,當時都察院都在彈劾,後來天琛帝死在慕如手上,風泉是借了薛修卓的光才能苟活。
福滿不敢招惹薛修卓,但他已經看清楚,儲君才是大周來日的主人,他得踢掉風泉,才能在儲君身邊得到一席之地,他往後數十年的榮華富貴都指望著儲君呢。
韓丞和孔湫福滿都看不上,想想潘如貴,潘如貴能聚集潘黨,跟花思謙平起平坐,靠的正是當年光誠帝的信賴。太監不好做,被當成狗使喚,可一旦找對了主子,那就是萬人之上的狗,誰見了都得畢恭畢敬地喊聲祖宗。
福滿正想著,忽然察覺到孔湫在看自己,他立刻上前躬身,跟在韓丞面前兩副模樣。福滿恭謹地說:「元輔命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經查出眉目了。儲君當日用的時蔬,都是咱們司苑局進的。」
「那不就是專供給宮裡頭的嗎?」孔湫說,「主事太監是誰?」
「是個叫銀珠的,」福滿繼續說,「奴婢仔細問過儲君殿內伺候的人,都跟司苑局挨不著邊。宮裡規矩嚴,平素也見不著面。」
「司苑局的時蔬有問題,還能經過這麼多層送到儲君的席面上,辦事的人倘若沒有能耐,也辦不成。」孔湫掌管刑部,條理清晰,「況且能把儲君的喜好都摸清楚,沒有半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福滿連聲應著,說:「奴婢倒還真查到了個人。」
孔湫跟岑愈相視一眼,他問:「誰?」
福滿神色猶豫,躊躇片刻,才說:「正是風泉。」
風泉曾經在司禮監做過掌印太監,司苑局又受掌印太監的管轄,跟尚膳監也有關係。他既是儲君的身邊人,也是當初太后要保的人,比起逢人就奉承的福滿,風泉根本洗不清嫌疑。
孔湫皺起眉,說:「這人不是死了嗎?」
「是啊,」福滿輕聲說,「可他就是在儲君身邊待了大半年,看著變樣了,跟到明理堂候著的時候,奴婢硬是沒有認出來。」
孔湫沒有立即作聲,他們剛剛沉默下去,就聽著門口傳薛修卓到了。梁漼山懂得保命之道,內朝事關係儲君,不是他能夠摻和的。他便藉機站了起來,在薛修卓進來時退了出去。
薛修卓烏紗帽微潮,沾著些雨水,進來後看見福滿在邊上候著,也沒詢問,對孔湫行了禮。孔湫沒提風泉的事情,讓薛修卓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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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石河解凍,端州的春暖驟然消失,連續幾日細雨霏微。庭院裡的桃花敗盡了,被雨打得滿地濕紅。沈澤川要在堂內跟先生們議事,一坐就是幾個時辰,費盛在堂內添了炭盆禦寒。
「顏何如這麼久都不露面,河州的生意就亂套了。行商們吵吵嚷嚷,就怕年初約好的生意都黃了,他們到茶州想跟府君談談。」余小再坐在孔嶺的下首,挨著炭盆,繼續說,「港口那邊要跟當地衙門打交道,也得儘快派個人過去。」
姚溫玉今日看著還好,他說:「春耕剛剛結束,各地衙門都能調出人手,茶州還有個熟悉稅賦的王憲,沒有府君親自去見他們的道理。」
「以往的生意怎麼做,現在就怎麼做,」沈澤川掌間握著湯婆,「有個王憲就夠了。」
王憲以前是戶部主事,跟各部周旋,連蕭馳野都在他跟前碰過壁,讓他跟行商們談最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