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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他裝傻充愣,知道韓丞就吃這套。
韓丞果然面色稍霽,沒跟他再糾纏這事,摔了帘子,道:「跟著來。」
福滿走一路罵一路,都憋在心裡。待到了地方,看是韓丞的私宅,就知道鐵定是要問他儲君案的事情。他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奉承,就見裡邊明晃晃的全是刀子,當即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撲通」一聲跪下去。
「瞧你這膽子,」韓丞提壺倒茶,沒讓福滿起來,說,「還想學潘如貴?你也配!」
「不配,那肯定不配!」福滿撐著地,勉強賠笑,「奴婢就是個賤人,哪能跟老祖宗比?不敢有那份心。」
韓丞把茶壺擱回去,說:「我讓你藥死李劍霆,你下的是什麼毒?」
福滿背上滲著冷汗,不能猶豫,他按照心裡想過千百遍的那樣,說:「奴婢按照指揮使的意思,下的是『疾追』。」
「那就怪了,」韓丞嘲諷道,「這藥能毒死幾個壯漢,卻毒不死一個女人?」
福滿覺得後頸涼嗖嗖的,那是真刀子,已經抵到他跟前了。他面上的肌肉抽動,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變臉哭道:「您這話是誅奴婢的心哪!奴婢哪敢跟個外人謀害自個兒的爹?再說那薛延清跟孔湫幾個都瞧不上閹人,把奴婢當牲口使喚。奴婢真下的是『疾追』,那筷子還留著,不敢馬虎。」
福滿哭到一半,拭著淚。
「奴婢也納悶,真是絕了,那可是『疾追』,儲君竟然吐了幾回就好了,這可不是見了鬼!」
韓丞面色鐵青,李劍霆的死活關乎局勢走向,他連八大營都拿出來了,賭的就是儲君必死,豈料李劍霆沒事。丹城案現在沒結定的意思就是要繼續追查,沒有潘氏,下一個就該輪到赫連侯費氏,七城人人自危。
「下毒一事,你可跟旁人提過?」
福滿連忙說:「奴婢哪敢!」
「你最好不敢!」韓丞猛地擲掉手中的茶杯,「這事情就是你辦砸的,現在也得你收拾!她殿裡的那些人都不能留,趁著這個機會全殺了。」
如果李劍霆中的是疾追,那她必死無疑。這中間不是有人換掉了毒藥,就是福滿根本沒有下疾追。不論如何她寢殿內伺候的人都不能再留,裡邊很可能混雜著別的人。
閹人奸詐,沒根的賤皮子最會見風使舵,福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下世家受損,難保福滿不起別的心思,再留著他就是禍患。
韓丞生性多疑,此刻就如同驚弓之鳥。他起身看向福滿,逼近幾步,已經起了殺心。
福滿眼見馬上就要身首異處,情急間喊道:「元輔——命我查案子,這事情就還有轉機!指揮使不必擔心,我定會收拾乾淨,那督辦的刑部官員皆是熟人,再出岔子,我提頭來見指揮使!」
韓丞也不能真在此刻殺了他,見他面色煞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便說:「這事再辦砸了,即便我要留你,太后也不會留你。想做祖宗,你也得有那個能耐!」
福滿連聲稱是,驚魂未定。
* * *
闃都連綿陰雨,交戰地還是晴日。三營主將輪換,今日是蕭馳野到一營。陸廣白出軍帳來迎,蕭馳野摘掉頭盔,跟他打了個招呼。
陸廣白跳起來接住蕭馳野的頭盔,看到上邊的凹痕,說:「哈森把投石機玩得比咱們好。」
蕭馳野把韁繩交給晨陽,站在原地拆臂縛,說:「昨天二營的望樓被砸塌了,你趕緊給師父傳個口信,讓軍匠往二營趕。」
「既明新派了一批軍匠往這邊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就讓邊博營的軍匠補過去。」陸廣白把頭盔還給晨陽,「三營的牆修好了,又塌了,千秋師父那邊給你余不出人手。」
蕭馳野這段時間曬深了膚色,看猛盤旋在營地上空,道:「邊沙騎兵的數量在增加。」
端州蠍子被圍剿以後,哈森就開始猛攻。三月最明顯,蕭馳野察覺到哈森正在東邊瘋狂召集人手,邊沙騎兵的數量飛速增長,他們在去年只能主力進攻,靠余兵迂迴偷襲,可是現在,哈森能分出兵力同時進攻兩個營。
「阿木爾把哈森放在北邊,自己卻沒有南下,」陸廣白說,「是因為他要在大漠深處擴張領土,讓剩餘六部也早日歸順。哈森如今能有同時進攻的騎兵,恐怕就是阿木爾新添的助力。」
蕭馳野擦著面頰上的灰塵,若有所思。
陸廣白繼續說:「但是哈森最近打得很不穩。」
阿赤是被蕭馳野殺掉的,哈森以為蕭馳野回到交戰地就會帶著新鐵騎走出營牆,然而蕭馳野沒有這麼做。沒有就意味著哈森無法跟蕭馳野的新鐵騎面對面,他們像是調換了位置。未知就是不可預防的危險,蕭馳野正在拿走哈森的主動權。
「哈森在南北戰場打的都是勝券在握的仗,」蕭馳野撥了下骨扳指,「他的贏有一部分源自於對主將的熟悉。」
戚竹音在交戰地打的那場仗就是證明,蕭既明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打亂了交戰地的順序。當哈森再跟離北鐵騎相遇時,他就明白蕭既明正在幹什麼。
蕭既明是哈森最不喜歡的那類的統帥,因為他跟不上節奏也不會著急,他似乎永遠都能維持冷靜,這既是蕭既明的性格,也是蕭既明的風格。他明白自己打不過哈森,所以他沒想跟哈森在戰場氣氛上分出輸贏,他在這幾個月里做的事情都是在緩和離北的節奏。鐵騎正在恢復,即便贏不了,也不會再像先前一樣被哈森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