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頁
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歇下手,最後那支箭沒射出去。
「四日前哈森突襲三營,右翼鐵騎被打掉了,三營東側損失慘重,」郭韋禮說著退後,「以上是左將軍要我轉述的軍務。」
他說完也不要蕭馳野回復,轉身就走。
蕭馳野就是真的要給郭韋禮穿小鞋,郭韋禮也他媽的認了,他沒什麼話說,只要能——
郭韋禮還沒想完整,耳邊就「嗖」地飛過一箭,他的耳廓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逼人的鋒芒。箭釘在幾步外的柱子上,郭韋禮剛才要是走得太快,這一下就是他的腦袋。
他媽的!
郭韋禮霎時回過頭,面色難看地說:「二爺要殺我,就直接給個痛快話!」
蕭馳野提著霸王弓,神色冷峻,說:「你也知道我要殺你?郭韋禮,去年骨津護送軍糧抵達交戰地,在圖達龍旗附近遇襲,橫穿沼澤回到常駐營,你包庇帳內巡查隊,不分青紅皂白捆他上刑,還摘掉了他的軍階,構陷他勾結邊沙騎兵——以上種種,我該不該殺你?」
骨津接過臂縛,走下階來。
郭韋禮是為了蕭既明才構陷骨津的,大家心知肚明,但蕭馳野給他找了個明面上拿得出來的理由,這就是要辦他了。
郭韋禮扔掉了頭盔,說:「不錯,是我乾的,你們要殺要——」
骨津從後邊走近,拖住郭韋禮的後領,在郭韋禮回首的空隙里一拳把他撂倒在地。
這一下砸得太猛,郭韋禮覺得自己剩下的那半顆虎牙也開始搖晃了,他啐掉口齒間的血沫,罵道:「操!」
骨津不等郭韋禮站起來,照著他胸口就是一腳。郭韋禮翻滾出去,蹭得滿臉黃沙。他狠狠抹著臉上的沙子,骨津把他拽起來,屈肘將他再次擊翻在地。
郭韋禮覺得自己面頰都要被砸裂了,可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還手,任由骨津把他打得口齒間全是血腥味。
「這是你欠我的,」骨津等到郭韋禮伏在地上粗喘時,卸掉了臂縛,「咣當」地扔在他身邊,平復著略顯凌亂的呼吸,「你現在還清了。」
不僅郭韋禮愣住了,就連站在遠處的鄔子余也愣住了。
郭韋禮撐著雙臂,把口中的血水吐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晨陽把頭盔扔給他,他覺得自己腦袋裡還是懵的。
就這麼過去了?
他可是差點把骨津抽死。
骨津退開幾步,說:「今日你我間私怨一筆勾銷,有事明面上直說。你是二爺的兵,我是二爺的衛,今後再從二營出去,你我就是背靠背的親兄弟,這場仗什麼時候打完,我們什麼時候分道揚鑣。」
所有人預想中的畫面都沒有出現,離北今年士氣不振,骨津是蕭馳野的近衛,不肯讓蕭馳野為了這件事再失去三營兵心。蕭馳野給了骨津自己處理的權力,骨津肯用這樣的辦法解決,因為他是真漢子,玩不了陰私卑鄙的那一套。
郭韋禮原以為今日不死也要傷,誰知道骨津這般大氣量,他站在跟前覺得自個兒矮了一頭,擦抹著面上的青腫,有點不甘心,還有點佩服。
包羞忍辱大丈夫。
郭韋禮平素吃酒豪邁,打仗拼命,自詡就是人中丈夫,輕易不肯對人說「服」。骨津在圖達龍旗受了那般奇恥大辱,今日卻能以此方式化解雙方的尷尬,既避免了郭韋禮的罰,也替蕭馳野攏了三營的心,骨津是蕭馳野的臉面,他這樣做,不論公私,郭韋禮是服了。
蕭馳野抬臂架住了猛,在風裡想起了老爹臨行的那番話。骨津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的就是蕭馳野走得更順暢,他是在告訴交戰地所有人。
二爺不是容不下人。
* * *
天黑時郭韋禮坐在篝火邊烤乾糧,他臉上青紫斑駁。鄔子余端著飯碗坐在對面,他看了眼鄔子余,沒吭聲。
「營里有飯啊,」鄔子余抽掉郭韋禮的乾糧,「過去要,蹲這兒啃乾糧算怎麼回事?」
郭韋禮空出來的手遮掩般的握了握,他不耐煩道:「你他媽屁事多,管這麼寬?」
「你可別是抹不開臉,不好意思吧?」鄔子余扒了兩口飯,「骨津都說過去了。」
郭韋禮撿起柴,撥著篝火。
禁軍在對面玩得熱火朝天,這群兵痞子根本沒長進。
郭韋禮沉默一會兒,說:「二爺在茶石天坑擊殺了端州蠍子?」
「還是以少勝多。」鄔子余比劃了下手指。
郭韋禮嗤之以鼻,說:「主力都是禁軍吧。」
「放屁,禁軍才去了多少人?」鄔子余跟郭韋禮也沒什麼兄弟情誼,以前被他嗆得多,這會兒就說,「你講點道理,二爺哪兒不行?沙三營是二爺拿回來的,當時砍掉的是你打了半輩子的胡和魯,現在又在殺掉了端州大蠍子。骨津那事以後,二爺還肯用你,這是器量,你別他媽的總是不知好歹。」
郭韋禮把篝火捅得火星亂蹦,他抬起冒煙的柴棒,指了指鄔子余。
鄔子余半點不怕郭韋禮,以前他是押運隊,矮半頭沒辦法,又沒機會上戰場,活活憋成了孫子。今時不同往日,端州是他奪回來的,雖然有蕭馳野的調虎離山計策在其中,可他確實打下來了,甭管用了多少人。
「今年一直沒打什麼勝仗,你跟哈森碰過頭,咱們鐵騎混得還不如一營現備的邊郡守備軍。」鄔子余擱了筷子,「你能打贏蠍子嗎?你不能啊,朝暉能嗎?也不能,那跟著二爺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