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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最近雪化,早晚要受這麼一遭。」沒有旁人,姚溫玉又跟蕭馳野算是老交情,自然比平素放鬆些。他替沈澤川倒茶,舉手投足間看不出沉疴,說:「府君此刻定然還在想闃都的事情。」
「春耕在即,」沈澤川用食指貼著茶盞,耳邊的瑪瑙珠子晃在昏光里,「丹城案若是查了下去,其餘七城也要受到波及,此事關係著大周境內的糧倉。」
「棄卒保車是世家慣用的手段,薛修卓要是真的把他們逼急了,丟掉一個潘藺,」蕭馳野把邊上小案上的殘棋重新擺了,「也不是不行。」
「薛修卓此次一石三鳥,用金子把梁漼山拉入陣營,又把丹城田稅推上了日程,還為日後查遄城關稅做好了準備,」姚溫玉說,「此事高明在督糧道跟赫連侯確有其事,太后有苦難言。但是孔湫肯助他一臂之力,肯定不止這一個原因。」
沈澤川看虎奴跑到了自己腳邊,悄悄挪開些許,看著貓說:「……戚竹音出兵青鼠部的事情火燒眉毛,太后壓著兵部不肯應允,怕的就是又追究戶部的帳。這個關頭薛修卓若是肯給內閣幾百萬兩銀子,孔湫自然不會拒絕。」
虎奴伸著懶腰,把爪子搭在沈澤川靴子上,撅著屁股把自己拉長。它「喵喵」地叫了幾聲,貼著沈澤川的小腿來回蹭,正要扒沈澤川的袍子時被蕭馳野捏著後頸拎了起來。
蕭馳野睨著它,說:「是了,差點忘了,薛延清手裡還捏著筆銀子。」
虎奴在空中轉了一圈,看見蕭馳野,耳朵一縮,搭著前爪不敢再動。蕭馳野把它丟回去,它輕巧地落地,豎著尾巴轉到四輪車邊,爬回姚溫玉的膝頭要撫摸。
姚溫玉摸了摸虎奴,說:「薛修卓此次補上了啟東軍餉,大帥也要承他這份情。太后再隔岸觀火,就要失去先機了。」
「這事兒也好解決,」沈澤川抬眸看著他們倆人,「太后只要給大帥指個婚,啟東兵權就能兩分了。」
「娶大帥……」蕭馳野說,「那得有爵位在身,如今闃都帶爵的幾個老頭都不合適,也壓不住。」
「赫連侯既然已經受到遄城牽扯,乾脆把他也踢掉,」沈澤川拿了蕭馳野的掌心的棋子,下在盤上,「小侯爺費適不是還沒職位在身嗎?讓他娶大帥,到啟東做個『花瓶』,分掉的兵權就由太后掌管。費適跟潘藺還是至交好友,有這層關係在,潘藺只要沒死,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花氏嫁了近百年的女兒,到了今天,終於輪到太后「嫁」男兒了。正如蕭馳野所說,棄卒保車是太后慣用的手段,只不過她要丟掉的不僅僅是潘逸,還有赫連侯。遄城已經被薛修卓抓住了把柄,梁漼山手裡拿著遄城帳。既然是遄城帳,那就讓遄城承擔。
太后前半生受人擺布,被動對於她而言未必就是絕境,倒不如說,她早已習慣了被動出擊。天下至尊只有一個,既然儲君李劍霆可以,那她花鶴娓怎麼不可以?
「迄今為止,李氏在太后手中先後損失了光誠帝、咸徳帝、天琛帝,以及永宜東宮太子,」蕭馳野看著掌心的白子,「這次如果再輸,大周就真的易主了。」
雨雪間,李劍霆披氅而立。她隔著雪簾,跟太后遙遙相對。
太后看著年輕的儲君,從李劍霆的眉眼裡看見了光誠帝的影子,那是牽制她半生的丈夫,也是曾經把她困在後宮的枷鎖。如今她站在九重巔峰,不再畏懼這雙眼睛。
太后對李劍霆露出仁慈的笑容,無聲地想著。
亂倫的孽種。
第218章 綢繆
轉眼二月底, 丹城案成了闃都人盡皆知的大案, 潘藺在會審堂內待了半個月,沒有任何進展。坊間的學生們對此議論紛紛, 他們把希望寄託於薛修卓, 朝中彈劾潘祥傑的摺子也日益增多。
雪停時, 一列厥西商隊也抵達闃都。
小吳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偏偏靈巧得很, 從馬車上蹬腿跳下來, 站在關卡上跟收稅的小吏有說有笑。後頭的車簾掀開,蓄起短胡的葛青青走了下來。
葛青青用拇指彈起銅板, 又穩穩地接住, 對小吏笑道:「咱們貨來貨往早就熟悉了, 晚上還請老爺賞個臉,咱們到東龍大街上坐一坐。去年我弟弟得了您的照顧,這事我得好好謝謝您。」
那夾著稅冊的胥吏知道這人是厥西的商賈,去年小吳押貨往來, 在這裡交過的銀子海了去, 如今終於見到了葛青青, 雖然是頭一回,卻熟得像親兄弟。
胥吏「哎喲」著跳下貨車,連連對葛青青拱手,嬉笑道:「我就是個滾泥巴的筆桿子,哪擔得起葛爺一聲『爺』?您是爺,您才是咱們的爺!」
葛青青時隔一年再回闃都, 看城門口都是盤查,把過往商隊的路引、冊籍詳細過目。他不動聲色,對胥吏說:「這麼冷的天,兄弟得在這裡站多久?我瞧著後邊隊伍還長著呢。」
胥吏站在邊上接過葛青青遞來的菸草,他得過葛青青不少「冰敬」,自然願意跟葛青青打交道,當即半真半假地抱怨起來:「站到閉城哪!要不是沒別的長處,誰情願杵這裡站著?您可不知道,這一日內來來往往的商隊百十來個,偷奸耍滑的也多得很,想著法子要偷稅。」
「那真不是個東西,」葛青青順勢說,「這不是誠心妨礙兄弟們辦公務嗎?」
「您是明白人!」胥吏在跟葛青青的對視里搭上橋,「我在這兒收這麼久稅銀,看來看去,就葛爺您最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