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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遄城的赫連侯跟花氏走得近,」沈澤川說,「但他明面上不管遄城帳,岑愈現在連他都彈劾了,說明赫連侯有把柄落在岑愈手中。」
他指腹摩挲著扇沿,想了想。
「這事蹊蹺啊……顏何如在哪兒?叫他來。」
孔湫肯和薛修卓握手言和,這其中必定有原因。沈澤川的眼睛被擋在了闃都城外,但他必須時刻都清楚闃都在做什麼。如果潘藺真的因此被辦掉了,那不僅意味著世家受挫,還意味著在闃都爭奪戰里,太后落單了。
顏何如屁股一挨著凳子,就滔滔不絕:「我這幾日可憋死了!府君,你不喊我,那鄔子余就不放我出門,啟東的軍糧還沒送完呢,我心裡著急,火氣直竄。這端州太破了,來張墊子行不行?坐得屁股怪疼的……」
顏何如在沈澤川的目光里逐漸閉嘴,他挪了挪身體。
「……行賄嘛,」顏何如小聲說,「赫連侯還能有什麼把柄?他一個閒職侯爵,為了兒子的前途四處跑,平日就愛送點東西。那梁漼山不是要去丹城嗎?赫連侯腦子被門夾了呀,叫那厥西督糧道給梁漼山送袋金子,這不正好撞人家手裡了嗎?我就說這梁漼山也不好整,他可是跟江青山一個路子,這下好了,赫連侯這袋金子搞垮了一幫人……」
「行賄?」姚溫玉忽然出聲,他看向沈澤川,「潘藺肯指派梁漼山,就是把梁漼山視為心腹的意思,那赫連侯何必再畫蛇添足給他送金子?」
「他傻唄,」顏何如敲著茶蓋,想起費盛摁過自己的頭,記仇道,「費氏都傻,腦袋不靈光,那小侯爺費適都及冠了,還遊手好閒,他們家哪能頂事。」
「赫連侯好歹跟著太后,花思謙倒台的時候他都沒死,」沈澤川眸光微沉,「他就是要拿捏梁漼山,也不該給梁漼山送金子,還周轉到督糧道,這簡直就是把自己送到梁漼山面前,他圖什麼?」
「誰知道他圖什麼……」顏何如眼珠子一轉,跟著坐直身,趴在桌面上,對沈澤川露出吃驚的表情,「這事要不是赫連侯乾的,那他也太慘了!這就讓薛修卓直接捅了家,連帶著潘氏一門全落水了呀!」
沈澤川電光石火間想通了,摺扇「啪」地扣在桌面,嚇得顏何如一哆嗦。
姚溫玉猛然咳嗽起來,他掩著唇,攥著帕子,在微微佝僂間平復著,接著說道:「好謀算……薛延清好謀算!」
第217章 鶴娓
闃都今日雨雪瀌瀌, 寒意砭骨。赫連侯跪在殿內, 跪得腿腳麻木,一雙袖子都哭濕了。
「那薛延清寡廉鮮恥, 為了構陷我不擇手段。厥西督糧道行賄, 怎的能牽扯到我們遄城?那是江青山的地境, 真的追究起來,也是江青山主使!」赫連侯摘掉的官帽就擱在膝邊, 他哭道, 「還有岑尋益,此刻咬著我不放, 分明就是擯斥異己, 跟薛延清聯手做局。他們幹著狗苟蠅營的勾當, 孔泊然還要姑息養奸,壞的都是朝堂風氣!」
「你少拿這種話糊弄哀家!」太后怒不可遏,「你要真的規規矩矩,薛修卓能追到帳目問題?厥西督糧道在遄城貪了不少, 這其中倘若沒有你作保, 他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殿內燈火通明, 宮娥太監都退到了殿門外,只有琉緗姑姑跪在側旁侍奉。赫連侯前來負荊請罪,穿的單薄,此刻在太后的盛怒下戰戰兢兢。
天琛帝一死,太后就在這個位置上給世家補苴罅漏,做到今日已經精疲力竭。她隔著珠簾, 對赫連侯廢然而嘆。
赫連侯聞言不好,趕緊膝行向前,道:「太后息怒,如今棄卒保車方為上策,不論如何,都要先把潘藺保住。」
潘藺是潘祥傑的嫡子,還是戶部要員。他們在去年折掉了魏懷古,如今只有潘藺還能在戶部立足,倘若潘藺就此丟掉了,世家的錢掌柜就沒有了。
太后說:「保得住潘藺,也保不住潘逸。」
這潘逸是照月郡主的夫君,沒有潘逸,照月就要守寡。赫連侯一時傷心,伏地哽咽,拭著淚說:「我為人父,若非被逼到了絕地,豈會拋棄如此良婿?我也是萬般無奈。我寧可她守寡,也不情願她受此牽連。」
太后在珠簾內的容顏僝僽,她最終只說:「你回去,讓照月與潘逸和離吧。」
殿外的雨雪敲擊著宮檐,朱牆沉酣白雪。望樓的古鐘幽怨,一聲聲催進會審堂。潘藺有品階在身,對堂內諸位主審不必行跪拜禮。
「永宜年以後,丹城就不再受賞田地,但現如今戶部丈量的總數與丹城呈報的頃數天差地別,」薛修卓坐姿端正,看向潘藺,「潘逸任職丹城州府,把多出來的田地對戶部瞞而不報,你主持戶部賦稅要務,這些年稽查田稅空缺沒有提出任何質疑。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丹城田稅在做假帳?」
潘藺關了幾日,官袍發皺。他坐在桌案對面,看著薛修卓沒有回答。
薛修卓跟潘藺對峙。
潘藺不好審,這種上品堂官都熟悉審查流程,聰明人面對大理寺和刑部盤問都會保持沉默,因為前來主審的官員都精於試探,跟他們周旋容易落下把柄。潘藺顯然就是聰明人,他對薛修卓始終沉默。
如果案子卡在這裡沒有進展,那麼其餘七城就有足夠的時間肅清帳目,在薛修卓轉查他們以前把腌臢都收拾乾淨。薛修卓蟄伏許多年才有眼下的機會,他不能讓潘藺就此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