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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每一次,每一次。
南北將領入都就是為了要錢,戚竹音都被迫跟闃都放虎皮錢的流氓混跡在一起,陸廣白在咸德年甚至見不到咸德帝一面。厥西旱災的時候死了多少人?江青山咬著牙開倉放糧,他的八旬老母還要織布還債。中博六州無奈空虛,周桂、羅牧、霍慶等人被逼到在土匪面前伏低做小。
這就是戶部哭的窮。
岑愈齒間含恨,把帳本扔在桌案上,道:「八城侵吞的私田還沒有算在其內,這都是血銀子……」他講到此處,啞聲哽咽起來,「閣老追到那個地步……咸德年都要亡國……這還能救?這救不了!」
室內沉寂下去,梁漼山垂首不語,他是無根無底的浮萍,想要再往深里探,就得有大樹做依仗。他先跟江青山通了氣,藉此得到了薛修卓的接見,隨後才見到孔湫與岑愈。他沒有收下赫連侯的黃金,但是僅僅留封在手上也沒用,必須得有人作保,否則他到丹城,只要沒有按照赫連侯的意思做假帳就得死,潘藺都保不了他。
薛修卓擱在邊上的巾帕都涼了,他說:「此事我本該避嫌,但事關崇深安危,又涉及丹城田查,便只能與兩位老師在此商議。」他說著替岑愈和孔湫各倒了杯茶,「今日聽聞啟東用兵的消息,想必戶部又要一番推脫。各處的爛帳混雜在一起,只怕會耽擱春耕和啟東軍糧。」
孔湫對薛修卓頗為忌憚,薛修卓在儲君這件事情上玩得太驚險,又靠著太學風波擠壓寒門官員,如今實幹派熱火朝天,孔湫心裡不是滋味。他靠在刑部任職多年的直覺認定薛修卓絕不會束手無措,便說:「你把我等召集在此,想必不僅僅是為了看帳本。」
「一事議,一事畢。」薛修卓對孔湫改了稱呼,「元輔在明理堂議事時沒有對大帥用兵青鼠部一事提出質疑,想來是同意的,但礙於國庫空虛,戶部確實難以承擔軍餉開支,所以才沒有與太后詳議。」
「不錯,」孔湫比海良宜在時更加沉穩,「大帥此刻用兵青鼠部,看似是為解離北外患,實則是為dang清大周外患。阿木爾狼子野心,覆巢之下無完卵,眼下助離北就是助大周。」
薛修卓從袖中拿出一張摺子,推到孔湫手邊,說:「這是我剛才粗算的啟東軍餉開支,遠程用兵不比往年駐守邊郡那般便宜,糧車消耗就能吃掉去年白馬州的全境稅銀。」
孔湫看了那摺子,說:「去年賑災就用掉了一部分銀子,如今又臨近開春,八城春耕能否順利落實也是大問題。世家不肯歸還民田、補交田稅,內閣就沒有辦法批覆大帥的出兵請求,你就是算得再清楚也無用。」
「我倒是有個辦法,」薛修卓看著孔湫,「此次啟東軍餉可以由薛氏承擔。」
此言一出,不僅孔湫和岑愈,就連梁漼山都愣住了。
眾所周知,泉城薛氏早在上一輩就呈現疲軟之態,嫡子薛修易是個假清高,成日被群江湖騙子哄得四處欠錢,他們家到現在只有一個薛修卓還能站在朝堂上,薛氏哪有錢?
梁漼山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沈澤川,緊接著想起了奚鴻軒。
孔湫驚疑不定,注視著薛修卓,說:「這麼大的數額,我就是以內閣首輔的身份給你打下欠條,也未必能夠還上。」
「這筆銀子元輔不必給我打欠條,」薛修卓替孔湫倒了杯茶,正色道:「我只求元輔與我合力稽查八城田稅。」
驛站外的燈籠搖晃起來,風捲走道上的破告示。闃都東龍大街的笙樂聲隱隱約約,穿過驛站的長道,被宮牆阻擋,消失在重檐間。宮牆內的李劍霆坐在榻邊,在「噹啷」的鐵馬輕敲聲里,想起前塵。
風泉正在替李劍霆放下垂帷,忽然聽儲君問:「你戴耳墜嗎?」
李劍霆肩臂浸泡在烏髮里,她望著幽深的寢殿,像是替風泉回答,又像是替自己回答。
「我厭惡耳墜,」她像極了光誠帝的眼睛轉向風泉,在昏暗裡緩緩笑起來,「戴著像家畜,任人宰割的那種。」
第214章 統帥
這日晴陽高照, 端州城門口亂鬨鬨的。地上的雪潮濕, 被馬蹄踏得四處亂濺。承載輜重的車軲轆在石板間打滑,拽得馬匹歪身嘶鳴, 把道給堵死了, 後邊的離北鐵騎進不來, 只能下馬過來搭手。
「這鳥天氣,」尹昌內急, 擰著褲腰帶, 憋得臉紅,「說變就變, 前幾日還凍死個人, 今日又曬得老子屁股蛋燙。」
道邊跑的都是馬, 濕雪濺得人渾身髒。費盛兜著袍子,掖到腰帶里,抬手擰住自己鼻子,抱怨道:「這些邊沙馬怎麼這麼臭!」
「它們都在戈壁上跑, 想拉就拉, 」澹臺虎正說著, 跟前的邊沙矮種馬就撅起尾巴來拉糞,那糞便掉到潮雪裡,冒著熱氣。澹臺虎颳了刮軍靴,想把這馬拉遠點,還沒動手,後邊就飛馳過幾個人, 把熱糞濺了他們一身。
費盛面色都憋青了,臭得跳蹦子,看鮮糞襲來就往尹昌背後藏,讓老頭擋了個徹底。
「跑個逑!」尹昌沖飛馳過去的離北鐵騎大喊,又抹了把臉,回頭對費盛說,「你躲個逑!」
鄔子余勒馬,掉頭要往這兒回,澹臺虎趕忙揮手,罵道:「你娘的,下馬!」
鄔子余新換的靴子,看他們都髒成了泥人,哪肯下去,放慢了馬速,走到跟前,說:「怎麼就你們幾個?二爺跟府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