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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眾人應聲,待他們各自議論起來,蕭馳野就在懷裡摸了片刻。沈澤川擱下藥碗,捏著袖裡的摺扇,大袖間忽然跳來塊東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塊油紙包裹的糖。
蕭馳野像是沒幹過這件事,神色正經地看著地圖。
* * *
鄔子余在洛山睡到半夜,被副將叫醒,在帳子裡就著燭光拆了鷹送來的信,頓時清醒了。他覺也不敢再睡,起身穿戴鎧甲,問:「那顏何如在哪兒?」
話音方落,顏何如就從帘子邊冒出頭,說:「這兒呢!」
鄔子余攥起信,粗聲說:「人都死了?就叫他這麼亂進?」
「欸,別生氣嘛。」顏何如兜著小金算盤,鑽進來,「府君叫我待在這裡,我就待在這裡,我能幹什麼哪?鄔爺您也忒謹慎了。」
「行軍打仗不比商賈走貨,出點岔子就是要掉腦袋的。」鄔子余去年替離北鐵騎籌備軍糧時跟洛山土匪都打過交道,遇上顏何如這樣的並不慌張,把信先收起來,說,「我馬上要出兵,洛山的匪患才除,把你留在這兒,爺們不放心。這麼著,你趕緊收拾收拾,和我一塊走。」
顏何如跟邊沙人做過生意,把他留在洛山就沒人看管,鄔子余覺得不妥當,得盯著他才行。
顏何如嚇得臉色微白,抱著算盤跟在鄔子余後邊,說:「刀劍無眼,鄔爺,你帶著我幹什麼啊?我家裡頭的生意可都系在我身上,我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呀。啟東的軍糧你曉得吧?現在也由我送。我待在後邊就成了,要不您派人送我回茨州?敦州也行!」
「我們這麼多兵,還保護不了你?」鄔子余沖顏何如露出森白的牙齒,「打完仗就送你回去,跟府君一塊走,保準兒不耽擱你的事。」
說罷也不等顏何如回答,就喊外頭的親兵把人給塞進馬車裡,直接拴在軍中帶走。
鄔子余在帳子口深深呼著氣,天色昏沉,他把適才揉皺的信又拿出來看。帳子裡的燭光罩在他背部,他盯著那個「襲」字足足呆了半晌。
突襲端州關乎蕭馳野的安危,這場仗不僅要打得快,還要打得穩。茶石天坑現在待著兩個身系戰局的人,損失任何一個鄔子余都負不起責,他得擔得起這份重量。
可老子是個押運隊啊。
鄔子余眉間緊皺,他的目光透過長夜,想起了初見蕭馳野的時候。
「你不是離北鐵騎嗎?」
烈陽下的蕭馳野半回首,眼眸幽深。
鄔子余到今天都沒敢回答蕭馳野這句話,他似乎默認了自己只能押運輜重,但是他又不甘心。他早年因為吃酒被蕭既明罰到了邊博營,看著朝暉出任柳陽三大營的主將,如今又看著晨陽和骨津先後被重用起來,蕭馳野把他壓在邊博營,遲遲沒用到前方。
鄔子余啐了口吐沫,把信塞回了懷中。他在雪中走了兩步,忽然跳起來,握住了拳,在空中胡亂揮動了幾下。
蕭馳野敢把機會交給他,他就敢賭上身家性命替二爺打一場!
* * *
次日酉時雪逐漸轉小。
蕭馳野在軍帳里穿重甲,他的甲在前日鐵錘的攻擊下有些損傷,左右雙臂最嚴重,尤其是連續扛阿赤鐵錘的左臂,甚至有些凹陷。
「鄔子余已經到了端州西面,撐過今夜,明早就能跟他前後夾擊。」蕭馳野穿甲顯得更高,幾乎堵住了沈澤川跟前所有的光亮。
沈澤川坐在板床上,他在這裡,在旁人眼裡用意更深。蕭既明現在敢竭盡全力讓交戰地三大戰營輔佐中博端州戰,不止是因為蕭馳野在這裡,還因為沈澤川也在這裡,這是離北看到的誠意。
「費盛帶著錦衣衛跟隨海日古,可以彌補暫缺的斥候。」沈澤川看著蕭馳野戴臂縛,說,「如果明天你沒有回來,那剩餘的兵馬也會投入前方。」
蕭馳野留下的兵馬是給沈澤川做屏障用的,倘若出現了什麼意外,這些人會護送沈澤川北上,到時候沙三營自會前來接應。
蕭馳野系臂縛的手微頓,他看向沈澤川,聽懂了沈澤川的意思。沈澤川示意蕭馳野蹲下來,蕭馳野不便蹲,索性撤了條腿,在靠近蘭舟的地方單膝跪了下去。
帳外的雪如輕絮,費盛訓尹昌飲酒的聲音斷斷續續,離北鐵騎穿在重甲踏在雪中,整齊劃一地走動。周遭亂鬨鬨的,帳內的炭盆里燒著柴,架上的茶正好煮開。
蕭馳野的眼神銳利,他近來的鋒芒越發不可遮擋,對沈澤川說:「你在這裡等我。」
「我倒是想去,」沈澤川的氅衣滑落了肩膀,他學著蕭馳野做過的動作,捏住了蕭馳野的下巴,微偏頭,「可我沒有那個能耐,只能在這裡做個糟糠妻。」
蕭馳野由著沈澤川捏,聞言笑出聲。
沈澤川聽著骨津停在了帳外,他拿過頭盔,替蕭馳野戴好,在那短暫的對視里,隔著鋼鐵跟蕭馳野碰了個吻。
「今夜以後,」蕭馳野冰涼的鐵指撫在沈澤川的面頰,聲音低沉,「我的蘭舟就是中博梟主。」
* * *
蕭馳野用阿赤試了自己的新刀,但這遠遠不夠。他餓得足以吞下南北戰場,每一場仗都是試煉,他要在這裡把刀磨得更快。
東南方的邊沙重兵有兩萬五千人,其中只有五千蠍子,剩餘的騎兵缺馬,不少人只能暫時充當步兵。他們失去了主將,又得不到茶石河對岸的消息,阻攔蕭馳野是為了確保端州安危的被迫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