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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阿赤倉皇地逃向原路, 蠍子們在中途放出了自己的獵隼。浪淘雪襟一往無前, 在重甲的鏗鏘聲里奮起直追。離北鐵騎群逐的馬蹄聲踏得蠍子們心慌意亂,唯恐腳下的冰層龜裂, 那聲音就攆在馬屁股上!
阿赤咬緊牙關, 他屈辱地在風中回首, 只能看到那尊重甲。
蕭馳野!
巴音忽然勒住馬頭,從側面撞到了阿赤, 厲聲說:「撤撤撤!阿赤, 別再看他了!」
暴雪似飛花,天地化為了淨界。邊沙騎兵在風中橫衝直撞, 足足跑了小半個時辰才甩掉離北鐵騎。他們不敢停, 回到原路時, 巴音突然說:「拔掉路標,不要給蕭馳野留下!」
他們沿著原路埋頭苦沖,按照巴音的話,沒有給後邊的離北鐵騎留下路標。
「明早你調兵回擊, 」巴音悶在風領里, 睫毛被風染白, 幾乎要睜不開了,「蕭馳野失去了方向定然逃不出茶石河。」
阿赤面色鐵青,他滿腔怒火燒得心肺難受,甚至連照面都沒有打,就被蕭馳野耍得團團轉,這口氣不論如何都咽不下。
「聽著阿赤, 」巴音追著風馳電掣的阿赤,扯下風領喊道,「別中了他的激將法,你懂嗎?他是故意的。」
「他殺掉了我的雙翼,」阿赤忍無可忍地朝巴音喊,「這是在向我示威,這隻狗崽子!」
三日前阿赤打掉了蕭馳野的左翼部隊,今天蕭馳野就站在那裡爆掉了阿赤的左、右雙翼。雙翼前鋒都是精銳,阿赤的心都在滴血。他覺得這是蕭馳野給他的警告,那份威脅已經蹬在了他的臉上。
「我要殺了他!」阿赤失控地低吼著,「我一定要殺了——」
巴音一拳把阿赤砸下馬背,馬失去主人減緩了速度,停在了前方。阿赤滾在雪中,胸口猛烈地起伏著。
「俄蘇和日無所不知,你如果還想讓蠍子併入十二部,就在明早把他解決掉。」巴音沉聲說,「失去理智就會淪為豺狗,豺狗是咬不死狼的,你最好清醒點!」
阿赤躺在雪地上,抓了把雪擦臉。他爬起來,追上自己的馬,不再講一句話。
騎兵的氛圍低沉,阿赤和巴音都不再開口,後邊的人也不敢開口。他們在暴雪中又跑了個把時辰,戰馬都累得喘息,好在路標已經指到了盡頭。
「獵隼會通知援兵往這裡趕,」阿赤勒緩馬速,上了岸,「我們可以在這裡等待。」
巴音胸口不安,他因為內斂而格外在意環境,此刻雪茫茫地遮蔽天地,讓他看不清幾步以外的情況,但他敏銳地覺察到了,這裡根本不是他們來時的端州東南方。
「走錯了,」巴音喃喃著,眯眼抵擋狂風,在推開的雪霧裡,隱約地窺見了前方,「這裡是……」
後方還沒有登岸的馬驟然失足,後蹄滑進了冰窟窿里。風雪迷眼,馬背上的蠍子拽著韁繩想把馬往冰面上趕,馬的後膝卻在慌張里磕斷在了冰沿上,接著整匹馬嘶鳴著仰翻進水中!
隊伍霎時間亂了,馬都驚慌起來,蠍子們呵斥無果,都怕自己也滑進去,只能用力抽著馬鞭。阿赤在嘈雜的呵斥聲里聽見了重甲的聲音,他原以為是錯覺,可是沒過多久,漆黑的鐵騎就真的出現在了雪中。
阿赤再蠢也反應過來了,他後退著,喊道:「上馬疾行!」
這路標是真的,但位置早被蕭馳野挪到了其他地方,腳印確實是障眼法,蕭馳野本意就是想把他們驅趕到這裡來。
阿赤看巴音還在原地,便狠狠撞他一下,罵道:「上馬!別他媽的發呆!」
巴音轉動著眼珠,看向阿赤,阿赤如有所感,看向前方,不禁悚然色變。
前方黑黢黢的不是別地,正是茶石天坑。
阿赤擦著鬢邊的汗,放眼望出去,看見離北鐵騎的雙翼從兩側包到了前方,他回過頭,看見了蕭馳野。
七年前邊沙騎兵在這裡坑殺了四萬端州守備軍,七年後同樣是暴雪夜,蕭馳野用同樣的陣型把他們推到了茶石天坑前。阿赤不認得蕭馳野,但他在這一刻奇異地明白了蕭馳野的用意。
巴音喉結滑動,他捏著牛皮包裹的書,低念著哈森的那句話:「……以牙還牙。」
蕭馳野是最難纏的狼,巴音知道,他為了奪回蕭方旭可以咬死哈森。這樣的對手一旦記住了傷痕,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瘋狂撕咬。
「援兵片刻就到,」阿赤到了這個關頭反而冷靜下來,他盯著蕭馳野,「撐過了這一會兒,這裡就還是我們的屠宰場。」
阿赤直到今天都沒有看到過蕭馳野的真容,但他隔著那頭盔,仿佛感受到了蕭馳野的嗤笑。阿赤不信邊沙的天神,他信自己的紋身,作為夾縫中存活的蠍子,直到頭顱離開身體的那一刻他才會服輸。
然而蕭馳野也同樣信自己的紋身,那既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離北。哈森留下的疤痕無時無刻不在灼燒,他已經壓抑了太久,甚至能夠聽見狼戾刀在鞘中咆哮。
雪穹下的狂風凌虐著瓊花,把它們撕成了片片瓣瓣的飛絮,在群白迷眼的剎那間,阿赤看到鐵騎衝鋒了。鐵甲像是蒙塵的刀鋒,迎面而來時氣勢猶如驚濤駭浪,把渾身的灰塵都撣盡了,露出了寒芒爆射的鋒刃。
蕭馳野在鐵錘掄來的時候靠狼戾刀格擋,他的馬沒有停下,在刀鋒「刺啦」的摩擦聲里,帶著鐵騎撞在了騎兵的臉上。浪淘雪襟包裹著重甲,甩頭時撞歪了擋路的矮種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