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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難怪顏何如在這件事情上底氣十足,他確實沒有碰過這些貨,可是他肯定知情,因為他手裡的行商都跟翠情有過來往。沈澤川結合余小再說的咸德六年彭方苗彈劾霍慶的案程,更加確定了猜測。
「貨是從樊州走的,」沈澤川端著茶盞,「他們直接把貨送到了茶石河沿岸,甚至沒有通過敦州。」
「他」一開始想靠爵位賄賂霍慶成為白蠍子,把霍慶手裡的燈州守備軍變成送貨的護衛隊,在被霍慶拒絕以後,「他」又找到了燈州州府彭方苗,彭方苗收下了賄賂,為此猛烈彈劾起了霍慶。
「猶敬,」沈澤川忽然問余小再,「彭方苗是哪一年下放到燈州的?在此以前是誰的學生?」
余小再冥思苦想,只能說:「……記不清了,咸德四年以後中博疏忽管理,端、敦、樊、燈四州州府都換得勤,只能記起彈劾的奏摺……」
官場如海,光是闃都的大小要職都多如牛毛,地方瑣碎更是複雜,別說中博,就是厥西十三城往下的各個縣丞余小再都不可能全部記住,更不要提對方是幾年下放、又受過誰的指點這種細枝末節。
要知道在闃都,投遞名帖拜訪高門,只要主家肯見,能講上幾句話,走出門就能聲稱自己是對方的「學生」,見面必喊老師。況且咸德年以後花、潘兩黨禍亂朝綱,麾下走狗數不勝數。
「丁桃,」蕭馳野沉默片刻,「你進來。」
丁桃惴惴不安地冒頭,被蕭馳野的神色嚇到了,同手同腳地走進來。室內所有人都看向丁桃,他睜著眼睛,想看沈澤川,又不敢。
蕭馳野不急,他稍微地挪了下手臂,問丁桃:「你還記得『彭方苗』這個名字嗎?」
丁桃茫然地搖頭。
外邊的喬天涯靈機一動,突然說:「桃子,這個人應該在咸德四年以後的吏部參考名單里,你再想想看,花思謙,魏懷古,甚至是潘如貴。」
咸德四年邊沙騎兵屠城,燈州還剩下的人就是澹臺虎他們,被蕭馳野收編進了禁軍,燈州原先的州府也死在了屠殺里,彭方苗只能是咸德四年以後下派過來的官員。
丁桃除了會寫,記憶力也相當驚人,他家的本子是仿照錦衣衛的聽記,丁桃在跟著父親的時候就耳熟目染。當初在闃都的時候,喬天涯曾經夜訪過離北王府,被丁桃和骨津擋了回去,當時他扔出的暗器丁桃一眼就能說出來歷,讓喬天涯至今記憶猶新。
丁桃把小本子掏出來,在「嘩啦啦」的翻頁聲中沉默。
余小再見狀,也跟著回憶起來,無意識地說:「我們都察院……」
丁桃眼睛倏地一亮,他卡住了紙頁,說:「都察院!是了,都察院啊!公子,」丁桃討賞似的望著沈澤川,「闃都行刺案!當時錦衣衛旁佐都察院要查主子,那會兒有個姓傅的,就是他!」
傅林葉。
沈澤川當然記得行刺案,他在那次查案中覺察到了泉城絲的問題,當時推諉搜查離北王府要務的正是擔任右都御史的傅林葉。
余小再猛地拍了把大腿,甚至站了起來。他被自己給氣笑了,跟丁桃兩個對著嘿嘿嘿直樂,說:「那我也想起來了,府君,傅林葉在行刺案以前,大伙兒都以為他是寒門官嘛!就是因為傅林葉,當時可害苦了二爺。他這個龜孫哦,早跟魏懷古搞到一起了噻!」
咸德四年以後是世家跟寒門的角逐,當時花思謙統領內閣,又有太后和潘如貴相助,海良宜只能靠著都察院參評來阻礙花、潘黨內的爪牙橫行到地方,傅林葉那會兒裝得人模狗樣,在海良宜等寒門官員對戶部參考名單的斟酌上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如果是傅林葉把彭方苗放到了燈州,」沈澤川停頓須臾,「那魏懷古乃至奚鴻軒都有可能是『他』。」
第203章 松玉
霍凌雲顯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否則在開口的那一刻就能說出姓名, 然而不論是魏懷古還是奚鴻軒,他們都已經死了。
「在咸德六年的時候只有花、潘黨能夠對霍慶做出給予爵位的承諾, 」姚溫玉雙指摸著貓兒的後頸, 「那會兒奚鴻軒尚未入朝, 魏懷古也遠遠沒有這個能力,府君為何會猜這兩個人?」
「爵位, 」蕭馳野把這兩個字念得重, 「順著這個承諾往上走,甚至不用猜都能列舉出那幾個人, 這跟沒遮掩一樣。」
「按照後來彭方苗的官途推測, 爵位這句承諾很可能只是種偽裝, 真正拿來賄賂人的是其他東西。」孔嶺被蠍子攪出了半身冷汗,「雖然咸德八年以前的戶部尚書是錢謹,但從咸德元年開始真正拿捏戶部的還是魏懷古啊。」
錢謹在南林獵場謀反案中和花思謙一起被革掉了,大周的錢鑰匙仍然沒有落到海良宜的手中, 魏懷古緊跟著就站了出來, 擔任戶部尚書跟海良宜繼續周旋。直到魏懷古在離北軍糧案中下獄時, 世家在咸德年間鯨吞國庫造成空虧牽連中博兵敗的事情才浮出了水面。
這是錯綜複雜的網,牽扯進來的線不僅有闃都官員,甚至涵蓋著大周各個地方官員。試想一下,如果「他」用相同的辦法在厥西及啟東都埋下了暗子,那麼現在究竟有多少人是蠍子?
「不寒而慄,」孔嶺忍不住說, 「這簡直……」
簡直把大周內部蝕空了!
「不要慌,」沈澤川環視幾位先生,他用平靜的語氣拂掉了瀰漫起來的焦慮,「線頭太多就容易露出馬腳,再精明的算計也要受束於凡人之軀,操縱這樣的局費時費力,人太多反而會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