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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費盛拭著汗,在緩勁的過程里意識到什麼,他回過身,看著蒙蒙亮的天際,狠狠啐了口吐沫,說:「被騙了。」
* * *
軍報傳回茨州已是深夜,沈澤川罩著寬袍,在堂內看完了費盛的陳述。滿堂都鴉雀無聲,沒人敢窺探府君的神色。
眾人本以為樊州是囊中之物,豈料碰見的是硬茬。茨州守備軍準備了半年,沈澤川先後請離北和禁軍前來訓練,結果第一仗就打得這麼窩囊,換作是誰都該發怒了。
書齋內落針可聞,姚溫玉掩唇咳了良久,在握拳時說:「府君要暫息雷霆之怒,火銃一直受朝廷嚴禁,出現在樊州實為意料之外。翼王雖有此等利器,卻仍然改不了已定的敗局。」
剛從敦州回來的余小再屁股都沒坐熱,怕沈澤川因此嚴懲守備軍,便頂著凝重的氣氛,說:「負君不搖森齊……」
哦喲,忘記換官話了噻!
余小再懊惱地拍了把膝頭,周圍的幕僚頓時把頭埋得更低。
沈澤川被余小再這麼一打岔,已經緩了怒氣。他蓋上信,神色有所回暖,下邊的眾人才敢喘氣。
「元琢說得不錯,」孔嶺輕聲接道,「翼王有火銃也翻不了天,樊州糧食緊缺,他就是閉門不出也沒有活路。」
姚溫玉在垂袖時說:「但也奇怪……若是翼王早有火銃在手,何至於被逼到這個地步?光是倒賣給洛山土匪,也能賺夠招募新兵的軍餉,況且這次的交鋒不像翼王往日的風格。」
周桂想起幾日前姚溫玉說的那番話,當即變色,說:「莫非真如元琢所料,翼王已經被境內土匪殺掉了?我觀這一戰,也倍感奇怪。」
周桂和尹昌相熟,他提拔尹昌並非是費盛所想的那樣,而是因為他覺得尹昌有打仗的能耐。翼王如果也有打仗的才能,那樊州早該向茨州發難了。
孔嶺也起了疑,說:「就費盛信里所言,確實不像翼王。」
書齋逐漸恢復寂靜,所有人都等著沈澤川開口。沈澤川抬眸看向眾人,眼眸里如覆冰雪,說:「給尹昌回話,七日以後,不是守備軍凱旋,就是他提頭來見。」
沈澤川給了守備軍充裕的糧草,還給了守備軍精良的裝備,如果守備軍連樊州都拿不下來,那就根本不需要再考慮日後的宏圖霸業了。
一山不容二虎。
這個春天以後,中博只能有一個主人。不論真假翼王,沈澤川都要定了樊州。
作者有話要說: 銅火銃比較像噴子,懟面前才有優勢,拉開距離就不行,詳情參考37章。
第198章 尹昌
費盛不敢再輕視尹昌, 昨夜的「尖刀」威力駭人, 那種陣型費盛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不是橫出的火銃, 今早他們就已經在樊州城內了。
尹昌酒都讓火銃給嚇醒了, 他端著碗, 探頭問:「那是個啥嘛?」
費盛把這趟的勝算全押在老頭身上了,見尹昌空碗, 趕緊給再次滿上, 說:「火銃,您老沒聽說過嗎?」
尹昌把腦袋搖成撥浪鼓, 他在茨州待了半輩子, 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周桂, 別說春泉營,就是八大營他都數不清楚。他是真正的山野老兒,字都識不全,打仗全靠自己摸索, 沒讀過一本兵書。
「那是個啥?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跟雷劈似的, 」尹昌捏碎乾糧,「跑不到跟前就被劈死了,這仗還怎麼打?」
「它只能打臉。」費盛拉近自己跟尹昌的距離,他們都一身血污,髒得不分上下。費盛把手指圈成銃口大小,給尹昌看, 說:「昨晚騎兵不動就是在上膛,想要它從這裡炸出來,得花工夫,而且挨得近才管用。咱們是給打蒙了,他媽的,現在想想,很可能就那麼幾隻火銃,專門用來嚇唬咱們的。」
尹昌算是聽懂了:「那不就是爆竹嗎!」
「您老說得對!就把它當成爆竹,跑遠了打不著。」費盛最怕尹昌被火銃打怯了,不敢再進攻,這會兒費盡心思地給他說,「你想啊,這玩意要真那麼好用,春泉營怎麼只用來給皇上表演?它打仗不好使。」
費盛沒說假話,春泉營為什麼把火銃束之高閣?就是因為不好使。它上膛費時,用來打巷戰,對面的刀都揮脖子上了,火銃可能還在預熱。等到拉開了距離,火銃的殺傷力又會直線下降,並且受衝勁的影響,很難瞄準。
「還燙屁股呢。」尹昌對昨晚的那一炸耿耿於懷,盯著篝火想了片刻,「這東西貴嗎?」
「死貴,」費盛把乾糧在碗裡泡開,囫圇地吞下去,「錦衣衛都沒有圖紙,由兵部監察工部製作。每次數量有限,上邊都刻著號呢。」
尹昌當即露出黃牙,沖費盛笑起來:「那就打他媽的,我就怕這爆竹便宜。樊州現在窮得拉泡屎都是稀的,貴的玩意他們哪捨得隨便用。夠不著好啊,我就不信他們能在裡邊當一輩子縮頭烏龜。」
* * *
朔風颳得門板亂撞,樊州沿街都是屍體。翼王的旗幟爛在了風裡,被乞丐們爭搶著拿去禦寒。衙門的避風口擠著幾百號人,其中老弱婦孺占多數,他們家中的青壯不是被土匪掠走了,就是被翼王騙去充兵了,如今餓得皮包骨頭,都是來要飯的。
這冬風寒意砭骨,每夜都在吹死人。
「霍兄弟想開倉放糧,」坐在太師椅上的樊州土匪楊裘架著腿,面上嬉笑著,「好事,咱們雙手贊成。可是如今茨州守備軍兵臨城下,前頭的兵不能挨餓。只要兵不挨餓,你想給誰糧就給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