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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御下難,奉上也難。
周桂走幾步,悵然道:「……我岳丈當初不肯保舉我入都,也是算定我不是那塊料。有些事情,我沒個分寸,緊了鬆了都靠摸索,這事太難了。」
「你既然沒做虧心事,何必這樣惶恐?」孔嶺稍稍搖頭,「也不要再刻意謙讓元琢了,都是七竅玲瓏心,你這點心思哪能瞞得過他的眼。時間一久,那才是真的生分了。」
* * *
沈澤川回宅子時風正盛,費盛橫著臂架著傘給他擋,那氅衣還是被吹得在風裡翻動。
費盛背著風說:「主子,咱們也換個轎子吧。」
沈澤川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凍得耳尖紅。他道:「就這麼幾步路,哪用得著坐轎子。」
可是冷啊!
費盛擔心就這麼幾步路,讓沈澤川再染了風寒。近幾日裡外都小心,庭院內連廊子都掛了厚重的垂簾,侍奉的人進出把簾底壓得死,裡邊地龍一直燒著,格外謹慎。
好不容易進了大門,耳房裡等著的丁桃馬上跳了出來,帶著歷熊像堵牆似的橫在沈澤川身前。
沈澤川在那緩慢的挪動裡頭疼地說:「別擋了,趕緊走吧,杵這兒吹的都是過堂風,要不了片刻就該倒了。」
丁桃這段時間又長高了,說:「主子吩咐得擋嚴,漏風就抽我。」他拍了把歷熊,逆著風喊,「大熊,走快點!」
等沈澤川終於到了廊子裡,繫著的氅衣都被雪浸透了,捂得脖頸濕漉漉的不舒服,他抬手解掉了。費盛慌不迭地接了,招呼侍女拿去晾,還要給沈澤川披新氅衣,沈澤川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費盛在敦州得了招募新人的差事,心裡頭樂開花了,回來見著喬天涯也看哪兒哪兒順眼。沈澤川住在離北那段時間,他就在家裡跟著紀綱,邊琢磨紀家拳,邊聽紀綱的話。等沈澤川回來了,就像是老媽子似的,力求把沈澤川照顧得無微不至。
侯爺現在要跑戰場嘛!
費盛跟在沈澤川後邊想。
府君不生病,侯爺也高興,回頭就不會再給他臉色瞧。大家日後做了一家人,他也不能總是不入蕭馳野的眼。
沈澤川進了正堂,呵手落座,費盛說:「主子,灶上煨著的藥這會兒喝了吧?」
沈澤川不想喝,他近幾日沒病,怕照著這麼補下去流鼻血,況且家裡除了丁桃也沒人備糖。他這會兒裝沒聽見,翻了案務看。
費盛看沈澤川沒什麼表情,就候在一邊,過了片刻,準時地說:「主子,藥——」
沈澤川耐著性子抬頭看他。
費盛裝作看不懂沈澤川的眼神,喝藥這事後邊不僅有蕭馳野,還有紀綱呢,哪個沈澤川都得罪不起。
沈澤川只能說:「你拿吧。」
費盛麻溜地去了,過了片刻,掀簾進來的人卻是喬天涯。
「顏何如來了,」喬天涯沒放下帘子,回頭又看了一眼,「這小子咋咋呼呼地往元琢那頭跑,讓我給拎過來了。」
沈澤川蘸著墨,說:「送銀子來的,待人家客氣些。」
他們話還沒完,簾下就鑽進個人。顏何如一身簇新的錦袍,絳紅滾金,繡的還是金元寶。他脖子上掛了條繩子,墜著個新算盤,勒得後頸都泛了條紅印也捨不得摘。
這小子粉白的臉上雙眼一彎,歡快地說:「給府君拜年啦!過年好啊!前頭想來拜見府君,結果你在離北哪!這不,你一回來,我就趕著來了。我這回不僅給侯爺備了珠玉翡翠,還給府君挑了好些個俏——」
後邊端藥的費盛跟喬天涯對了個眼神,喬天涯抬手就把顏何如給摁了下去。
離北新喪,茨州今年也沒張燈結彩,沈澤川和蕭馳野都是素衣簡服,他這段時間連玉珠都摘了,誰知道顏何如開口就是討打。
沈澤川在紙上寫了個「駁回」,看都沒看顏何如一眼。
第193章 忌憚
顏何如硬是臨時改了口, 接道:「——俏如意!」
「備禮就客氣了, 」沈澤川這才擱了筆,說, 「給顏公子看座。」
喬天涯鬆了手, 費盛擠著顏何如, 嘴裡說著:「看看看,快給顏公子上茶!」
顏何如虧死了, 他從翠情那裡精挑細選了好些人, 都是模樣頂好的少男少女。他原本想先給姚溫玉挑,打通了姚溫玉這條路, 再跟沈澤川打交道不就順暢多了?可是他連姚溫玉的面都沒見著。進了這院子, 又想送給沈澤川。哪有男人不愛美人?蕭二又不是什麼沉魚落雁。
顏何如摸了遍後腦, 記住了喬天涯,兜著袍子落座了。他面上還和氣著,就是斂了笑,露出幾分惆悵, 說:「離北王一世豪雄, 彪炳戰功誰人不知?我是怕府君和侯爺哀思過甚, 若是傷著身子那就誤了老王爺的慈心。今日特地趕來做這麼個混球,是為了逗府君一笑!唉,府君節哀。」
顏何如講官話,帶著點河州的口音,什麼「嘛」「哪」改不掉,講起來嗲得很。此刻他乖巧地勸著人, 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沈澤川承了這份情,今年全境開支巨大,樣樣都離不開顏何如。他在顏何如說話的空當內接過了藥,喝了幾口,眉間溫柔,說:「我在離北,聽說你專門給邊博營補了幾萬兩銀子修馬道。」
「那都是小錢,」顏何如說,「哪值得府君記著?況且現在不是統一戰線嘛,離北啟東都是為了打邊沙禿子,我一個商賈之流也幫不上別的忙,一點心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