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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我絕不會,」蕭既明盯著戚竹音,斬釘截鐵地說,「再把我弟弟交給他們,還有我的妻子,我的兒子,沒有人再能夠從我這裡奪走他們。離北不需要闃都的援助,太后先讓八大營確保她自己性命無憂吧。」
蕭既明甚少這樣不留情面,他過於儒雅的外表時常讓人忘記離北戰營是由他建立。半年以前,他也是北邊戰場的統帥。
陸廣白擔心他們起爭執,於是安撫道:「我們可以再……」
「再談也沒用,」戚竹音稍微仰起了身,看著蕭既明,「我知道蕭既明是不會同意的。」
陸廣白嘆氣,無可奈何地說:「大帥。」
「我只是想提醒你們這點,在統一戰線以前,我們早已不再是同一個陣營。如果兩軍聯盟,到底聽誰的?」戚竹音指尖在自己和蕭既明中間晃了晃,「離北還要提防著來自闃都的問候,如果,我說如果,」戚竹音殘忍地說,「離北鐵騎再次失去了統帥,那麼北邊戰場誰來承擔?」
戚竹音早就提醒過離北,把全軍信仰繫於一人之身是何其地危險。離北是僵硬的鐵壁,戰營把主將都鎖死了。朝暉北上必須帶著他的柳陽三大營,郭韋禮南下必須帶著他的常駐營,換線意味著費時費力。如果主將戰死,打反擊的可能就等於沒有。
實際上大周最早確立邊防時,所有軍營都有這個問題。受地理條件的限制,各地招募規定又不同,軍營詳情就不同。主將是士兵的心臟,士兵就是主將的四肢,雙方想要默契無間,就需要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的磨合,因此臨陣換將都是大忌。
啟東率先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不像離北,需要面對開闊的草野和複雜的沼澤,他們有天妃闕和鎖天關的雙線庇護,只要守住唯一的豁口邊郡就能高枕無憂。於是戚時雨在永宜年間規定了啟東全境的招募標準,他們的兵不需要特定的主將,大家都熟悉同一個戰場。等到戚竹音上任,她在蒼郡建立起了將軍帳,麾下十幾位主將都是指哪兒去哪兒,換線相當容易,即便有誰不幸折損,也不會對戰局產生影響。
但有得必有失,啟東沒有離北這樣個性鮮明的將領,單調的抉擇標準決定了往後幾年時間裡,他們也很難出現具有個人風格的將領。
蕭既明說:「南北戰場間還隔著中博,我們不可能合為一體,也不需要聽憑你我之間誰的調令。闃都如今往東北方向受到槐茨茶的攔截,在問候離北以前,他們得先跟沈澤川談。至於統帥,竹音,我早已失去了做離北統帥的資格。」
蕭既明修長的手指扶住了茶壺,他動作利落地沏茶,在那氤氳的熱氣里,神色間找不到任何自怨自艾。
「哈森在拿走我父親頭顱時告訴阿野,他是在以牙還牙,」蕭既明停了手,神情冷漠,他看向戚竹音,「我知道你覺得離北鐵騎的管制方式過度地集中,但是我此刻仍然要遵循老路,我們還是會選擇用最直接的辦法回擊,就是以牙還牙。我們的信仰不在我父親身上,如果哈森真的這樣以為,那他大錯特錯,我們的信仰在腳下。哈森擊敗了我父親,但他擊不敗離北。三十年前我父親從腳下的土地里獲得了勇往直前的力量,離北是靠著這股力量走到了今天,我們絕不會就此認輸。新的頭狼年輕且強壯,充滿了好勝心,他能夠站在前方替代我父親的身影,當我們開始還擊的時候,他能迅速凝聚起被打散的人心。那個人不是我,我接過了磨礪他的重任,我要他出鞘時鋒芒畢露。」
戚竹音接著說:「可是據我所知,他還沒有真正接觸過各大戰營。你們離北的主將不是啟東的乖崽,他根本沒有征服離北。」
「但是他熟悉離北全境,」蕭既明說,「他在這半年裡跑遍了這些路,知道輜重如何迅速送達,知道援兵怎樣能夠直通,還知道交戰地各個戰營的消耗情況,這是我爹給他的禮物。竹音,他只是缺少一些時間。」
「所以才輪到了……我,」陸廣白適當地接住了話,「如何統一戰線是你們的事情,在前方,怎樣和哈森周旋,給離北拖延時間則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情。」
「你改變了邊郡守備軍的長槍。」戚竹音想起了那些槍。
「不錯,我敗給青鼠部以後陸續又遇見了其他部族,」陸廣白撐住膝頭,停頓了一會兒,面色沉重地說,「我都敗了。」
「哦,」戚竹音絞盡腦汁地安慰道,「那是挺不容易的。」
「我還是在餓著肚子打仗,為了吃飯,只能流竄在他們之間。我們不斷地交手,我就是在這其中發現了騎兵的弱點。」陸廣白說著回身,把放在背後的長槍拿到膝上,解開布條,露出裡邊的槍身。
「你增長了槍頭,」蕭既明手指寸量了一下,「……這也太長了。」
「還加上了倒鉤,」戚竹音端詳著,「怎麼是綁上去的?」
陸廣白拍開他們的手,愛惜地撫摸著槍,說:「我是步兵,以前在邊郡跟邊沙騎兵打仗,靠的是用地形來伏擊,但到了大漠裡,除了沙丘還是沙丘,以前的優勢都不復存在,我被迫要跟騎兵正面。最初是為了留下逃跑的時間,我想跟騎兵隔出距離,於是把槍加長了。結果槍桿太長了,揮動起來很難保持住方向,迎接騎兵衝擊時來不及掉轉方向就會被砍翻在地。」
陸廣白在這個過程里發覺騎兵在繞行,他們沒辦法從正面進攻,必須避開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