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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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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暉幾乎是滾下馬背的,副將替他摘掉頭盔。朝暉不要人攙扶,就撐在地上吐了個徹底。他到此刻雙手還在顫抖,翻身仰躺在雪中, 使勁地喘著氣。
「一營主將朝暉呈報軍務,」朝暉就這樣說著,「我們在北邊遇見了蠍子部隊,其人數遠超五千,充當左翼的七隊全軍覆沒,中鋒被迫撤退,我們又輸了。」
案務迅速地記錄,加急信要立刻飛奔出營,在明晚以前送到大境。蕭既明無法上馬提刀,一切軍務都只能這樣遠程兼顧,為了提防突襲,他給了交戰地各位主將臨危自調的權力,但這也意味著像郭韋禮這樣的主將失去了鎖鏈,一旦中計,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郭韋禮從帳子內出來,他俯身伸出手。朝暉擺手示意自己現在起不來,那種被砸蒙的嘔吐感遲遲退不下去,躺在雪地里更舒服一點。
「沙三營現在由鄔子余鎮守,二公子傷勢沒愈,如今的輜重任務是誰在做?」郭韋禮從懷裡掏出菸草,直接塞進口中咀嚼。他蹲在朝暉身邊,如此問道。
「晨陽。」朝暉攤開雙臂,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像是知道郭韋禮在擔心什麼,於是繼續說道:「晨陽從六年前起就跟在二公子身邊打理後勤,大到禁軍,小到後院,沒有什麼能夠逃出他的預算。如今晨陽在邊博營縱觀全境,大小物資都能提前預料,只要馬道通暢,就能確保各個營輜重無憂。」
郭韋禮看著天空中零星的雪片,說:「我們缺戰馬。」
他們入秋前就開始缺戰馬,當時馬匹損耗沒有這麼嚴重,大境內的馬場還能應對。可是現在,戰馬們戴著鐵甲也經受不起重錘,往往傷得比士兵還要嚴重,加上冰天雪地,它們也沒有矮種馬那樣耐寒。
天逐漸黑了,朝暉緩回些勁,坐了起來。他伸手抹了一把血,對郭韋禮說:「那一錘砸得我鼻血直流,來不及擦拭,全給咽回去了。」
「別噁心我。」郭韋禮頂著亂糟糟的發,蹲得腿麻,也不想站起來。他停頓須臾,低啞地說:「過去我把胡和魯當作邊沙精銳,如今遇見哈森,才知道胡和魯就是個孫子。」
朝暉拂掉膝上的雪屑,說:「哈森用人大膽,詭變無窮,對我們知根知底,」他長嘆一聲,「難就難在這裡啊。」
但是他們都心照不宣,知道哈森最厲害的地方根本沒有展示出來。哈森在南邊戰場跟最難攻的邊郡打了幾年的攻防戰,比起野戰,他更擅長攻城。如今離北徹底地轉攻為守,交戰地的營地就變成了簡陋的城,很快,他們就會領教哈森暴雨般的侵襲。
郭韋禮恨死哈森了,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哈森絕對是為戰場而生的天才。郭韋禮迄今為止,沒有見過能夠這樣把控主動權的將領,就像是疾風般不可預測,根本不給離北再度還手的機會。
「誰占據主動,誰就掌握節奏。」郭韋禮啐掉了口中的菸草末,「我們即便敗,也要打亂他的步調,否則不用等到開春,要不了半個月交戰地就會淪陷。」
遠處的火光明滅,兩個人沉默著眺望,忽然一齊爬起來。
「操!」郭韋禮冒著風指著望樓,吼道,「你他媽眼睛瘸了?東南方是誰?!」
望樓上的鐵騎抬掌擋住風,順風聽到了馬蹄聲。但是東南方是連通沙二營的馬道,他無法在這倉促間立刻確認來的到底是誰。
「騎兵,」朝暉退後幾步,從地上撿起了頭盔,用盡力氣喊道,「是邊沙騎兵!」
「沙二營淪陷了,」郭韋禮咬牙切齒地說,「哈森這個狗日的!」
他們在混亂里,看著那火光直衝而來。夜巡隊沒有報警,東南方很可能直接被截斷了。除了馬蹄聲,這一次顯然還混雜著別的聲音。
「投石機……」朝暉掌間的頭盔滑落在地,他怔怔地說,「完了。」
「放你媽狗屁!」郭韋禮一把拽起朝暉,在疾行間沖四下呼喊,「給老子熄掉望樓的火!」
郭韋禮猛地推了把朝暉,跟著一拳砸得朝暉鼻血再流。
「你是狗吧!」朝暉掩著口鼻,狠啐了口血沫。
「我們是狼。」郭韋禮回過身,惡狠狠地盯著東南方,「這世間最難打的鐵壁不是邊郡,是離北鐵騎。」他握拳重砸了下自己的胸口,向周圍吼道,「北邊的戰場屬於蕭方旭,離北鐵騎統治著這片戰場!誰他媽是狗,誰他媽吃屎!老子絕不會後退!我們是狼,」他雙目通紅,沙啞地喊著,「咬死這群狗日的!」
朝暉擦抹淨鼻血,從後踹了郭韋禮一腳。
郭韋禮面上鬍子拉碴,跟朝暉對視,說:「哈森不是最擅長攻城麼?」
朝暉重新拾起頭盔,抽了抽鼻子,答道:「他馬上就不擅長了。」
機括「咔嗒」地響起來,女牆迅速堵住了四面營牆的豁口,把沙一營剎那間就變得形如鐵桶。邊沙騎兵停在了不遠處,哈森透過漆黑的夜,看見那城牆突出了重型弩機。
蕭既明早在幾年前就把沙一、二、三營全部改造成了重型壁壘,就像蕭馳野面對沙三營時的感覺一樣,哈森很快就明白這是真正的鐵桶,它甚至沒有給對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望樓的火把都熄滅了,站在外邊根本無法窺探到牆內的情況,甚至分辨不清其中的布局。
沙一營還藏著兩架啟東鍛造的床子弩,當初為了避開闃都的耳目,蕭既明費盡了心思。離北鐵騎推出床子弩,重箭上膛的中途邊沙的投石機已經發動了。重達百斤的石塊彈飛出來,跟著砸在了營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