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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這是個圈套,哈森就像套住蕭馳野那樣,套住了蕭方旭。他根本沒想在暴雪裡偷襲常駐營,他對二營也沒有興趣,他繞了如此大的圈子,目標叫作蕭方旭。

    蕭馳野猛然扯開帳簾,迎面撞到了晨陽。

    晨陽踉蹌退後,來不及行禮,急聲說:「骨津回來了!」

    蕭馳野看向外邊,不僅骨津回來了,蔣聖也回來了。蕭馳野疾步走近,推開橫擋著自己的鐵騎,不斷地尋找,但是沒有,蕭方旭不在其中。

    蔣聖傷得很重,他是被抬回來的。蕭馳野看見那被砸爛的頭盔,神色一變,狠聲說:「操!」

    「是蠍子,」骨津用衣角使勁地擦著臉,啞聲道,「主子,他們藏在鎧甲背後,帶著我們的腰牌,偽裝成離北鐵騎,在圖達龍旗的舊驛站里矇騙了所有人!」

    「我爹呢?」蕭馳野拽緊骨津的衣襟,一字一句地問道。

    「……遇襲,」蔣聖半面臉都是血,他耳鳴嚴重,屈指扒在邊沿,含混地說著,「變生肘腋,太快了……」

    骨津把唇咬得泛白,他在蕭馳野的目光里,艱難地說:「我沒有找到,主子……」

    蕭馳野推開骨津,他吹響了口哨,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帶浪淘雪襟。他幾步到了馬廄,牽了匹馬就上。

    鄔子余想攔住蕭馳野的馬,他說:「總督沒有調兵權,貿然北上要革職查辦!我們得先傳書二營,向——」

    蕭馳野沒有看鄔子余,馬鞭抽響,他像是利箭一般沖了出去。

    「他媽的!」鄔子余在原地摔掉了頭盔,沖左右喊道,「快去二營傳報!」

    蕭馳野在蒼茫大雪間奔馳,風撕扯著他的衣袖。他沿著馬蹄印沖向西北方,寒意砭骨,持握韁繩的手很快就凍得紫紅。馬受不了這樣的疾行,他只能在大雪裡徒步。他憑靠嗅覺追到了風雪深處,穿越滿目狼藉的戰場,在天黑時找到了蕭方旭。

    蕭馳野凍僵的手指蓋住了眼睛,他倉促地擦拭著什麼,可是喉間無法控制地逸出了聲音。鴻雁山的風吹著蕭馳野的發,他無助地站在這裡,最終失聲痛哭起來。

    「還給我……」蕭馳野滑跪在地,痛不欲生,朝空無一人的戰場哽咽道:「還給我!」

    哈森帶走了他父親的頭顱。

    第186章 暴雪

    天地的界線模糊不清, 暴風雪臨襲戰場, 把鴻雁東山脈徹底覆蓋,游目間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

    哈森原本已經離開了, 但是今夜風雪太大了, 他擔心在雪野中迷失方向, 只能再度回到廢棄的驛站。哈森這次率領的蠍子們都長著酷似大周人的臉,他們已經卸掉了那層用來偽裝的鎧甲, 正圍坐在一起喝茶。

    「周……」其中一個擦拭著腰牌, 在火光里努力地辨別,「這個人姓周呢。」

    「我的姓傅, 」另一個也舉起腰牌, 「是大境的男人。」

    「狼都來自大境, 」帶有刀疤的絡腮鬍子環視這些玩鬧的後輩,最後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哈森,「今夜你擊殺了狼王,哈森, 以後你就是北邊戰場的王。」

    北邊戰場一直屬於狼王, 蕭方旭以其強悍占據著鴻雁山的最頂端, 他在過去那二十年裡,令邊沙十二部聞風喪膽。在座所有人都對他的傳說耳熟能詳,今夜他們全勝而歸,擊殺掉的不是凡人,而是離北的神。

    哈森吃著茶,聞言對烏力罕露出靦腆的笑容。

    哈森似乎總是這樣內秀, 但今夜以後不會再有人膽敢輕視他。烏力罕已經能夠預料到,未來幾年時間,邊沙將會以怎樣的速度橫掃離北。他們對現在的離北太了解了,蕭既明重傷不愈,蕭馳野羽翼未滿,主將凋零嚴重,離北面臨著過不去的凜冬,而哈森為此等待了很久。

    烏力罕說:「但你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出乎意料,」哈森雙手捧著碗,想起自己的戰利品,「我聽著他的傳說長大,他在我父親口中戰無不勝。」

    「俄蘇和日會為你自豪,」烏力罕想了片刻,「今夜被你斬首的還有離北鐵騎。」

    哈森喝掉了茶,沒有回答。

    但是烏力罕沒有說錯,今夜被哈森斬首的還有離北鐵騎。一直以來,這面立在北方的鐵壁都顯得那麼堅不可摧,可當哈森真正站在這裡的時候,他發覺離北鐵騎有著致命的弱點。

    這支軍隊過度集中,他們的信仰雖然誕生於土地,卻極度依賴統帥。他們建立的時間太短了,以至於每個士兵都把目光放在蕭方旭身上,仿佛只要蕭方旭在,離北鐵騎就能戰無不勝。

    阿木爾明白這個道理,哈森也明白這個道理。天琛年是離北鐵騎不再占據主動地位的轉折,蕭既明的退後象徵著崩壞的開端,而蕭方旭的復出則是讓哈森篤定了離北鐵騎的要害就在這裡。哈森被調到北邊戰場,是為了熟悉蕭方旭。他八歲起就跟著阿木爾南征北戰,在大帳里聽到最多的名字就是蕭方旭,在蕭方旭對他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蕭方旭所有的帶兵習慣。

    哈森不想只打贏一場仗,他想要離北全線坍塌。至於誰會為此肝腸寸斷,那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就像離北也從未體貼過邊沙的痛苦。哈森要全力擊垮對手,貫穿對手的心臟,讓對手從此一蹶不振,邊沙翻盤的時機就在此刻。他們爭奪著,廝打著,在那積累起的血海深仇中蓄磨著各自的獠牙,過度的憐憫對雙方而言就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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