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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方旭端詳著自己掌心的紋理,說:「你回到離北,把目光專注在『鐵騎』和『禁軍』兩個隊伍上,但你從來沒有想過看看主將們。郭韋禮打傷了骨津,你們就此結下了仇怨,可是郭韋禮的功勳是真的,他在常駐營做你大哥的前鋒,把圖達龍旗守得猶如鐵桶。蔣聖是個老人了,他幾乎沒有出過什麼風頭,可是蔣聖所在的沙二營是維繫邊線的中樞,不論是北上還是南下,他都像是基石一般撐著我們。阿野,你擁有的不僅僅是那點兵,你還擁有無數軍士積累下來的經驗。你當年去中博,遇見了陸廣白,可是如今你回到了離北,卻不肯再學習新的東西。最熟悉離北戰場的人都站在你的面前,你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蕭馳野捏緊了茶碗。
「你想要這個位置,」蕭方旭緩緩握緊拳,既像是在問蕭馳野,又像是在問自己,「你真的夠資格嗎?」
蕭馳野回離北前,被離北的主將拒絕了。他很難說明那種感受,他確實受傷了。他在後來沒有與這些人再起紛爭,但是他們也就此分開了。蕭馳野回來這麼久,禁軍仍然是禁軍,他站在軍帳里的時候,和主將們是那麼不同。他受傷不需要這些人來替他擦藥,他們貌合神離,融不到一起。
火堆上的茶煮開了,「咕嘟嘟」地冒著泡。蕭馳野覺得他像是游離在狼群邊沿的那匹狼,看似回來了,實際上還站在原地。他看著這些人拼搏廝殺,可那其中沒有他的位置。
「你擊敗哈森不需要七年,」蕭方旭注視著蕭馳野,他說,「但是你必須學會寬容。」
蕭方旭辰時離開營地,今日的雪更大了,如果沒有頭盔遮擋,雙眼很容易被迷住。他在戴上頭盔前,沖蕭馳野打了聲口哨,蕭馳野站到馬邊,他胡亂揉著蕭馳野的腦袋。
「雪夜行軍太危險,你等到明天卯時再出發北上吧,」蕭方旭說著戴上頭盔,聲音悶在裡面,「詳細路線等我回營後再談。」
「最晚丑時,」蕭馳野說,「雪太大了,再晚就會迷失方向。」
「視情況而定,」蕭方旭勒著韁繩,「走了。」
蕭馳野看著蕭方旭帶兵出營,鐵蹄往北像是一條游龍,眨眼間就被雪霧吞沒了。他站了一會兒,轉身進帳去補覺了。
蕭馳野這一覺睡得沉,是被馬蹄聲吵醒的。他精神不佳,緩了片刻才發覺天早黑了。他起身披衣,出去後看見營地四處都是士兵,門口輪值的晨陽和骨津都不在。
蕭馳野轉身,拽住一人,問:「什麼事?」
「二營遇襲,」小兵迅速穿戴著鎧甲,沖蕭馳野匆忙地行了禮,「現在要調兵南下前去支援!」
蕭馳野快步到了軍帳前,掀簾時發現左千秋已經穿戴整齊,正在往外走,他說:「蔣聖沒有回來嗎?」
左千秋大步流星,面色沉重:「沒有,多半是被拖住了,這是調虎離山。哈森在圖達龍旗恐怕都是偽裝,真正的目的就在於突襲沙二營。」
沙二營和沙三營間的馬道被堵住了,蔣聖繞路北上和蕭方旭去打伏擊,守營的兵力銳減,只能靠沙一營來補。
「阿野,」左千秋上馬前說,「你得鎮守在這裡,營地里還有糧食。」
蕭馳野說:「我沒有調兵之權。」
「你不能帶著押運隊北上,」左千秋掉轉馬頭,「在這裡等你爹回來吧!」
音落,馬已經奔馳而出。
蕭馳野退開幾步,給後邊的騎兵讓路。他環顧四周,在前方混亂中找到了晨陽。
「骨津北上去給王爺傳遞消息,」晨陽匆忙地趕到蕭馳野身邊,「雪太大了,猛也沒辦法飛行,只有骨津能夠在雪夜裡辨別方向。」
蕭馳野問:「什麼時候走的?」
「半個時辰前,」晨陽掐著時間,「卯時才能回來。」
蕭馳野一愣,跟著問:「丑時已經過了?」
「現在是丑時三刻,」晨陽擔心地看著蕭馳野,「……沿途的痕跡都被雪覆蓋掉了,三隊可能還在雪野。但是蔣聖也在雪野,主子,王爺的兵力遠勝哈森,卯時肯定能回來。」
蕭馳野陷入焦慮,這是種難以發泄的情緒。他沒有調兵權,一營所剩的兵力也不足以支撐他北上,他只能等。
這是調虎離山,但是哈森突襲沙二營幹什麼?
蕭馳野盯著地圖,抬指沿著蕭方旭畫下的線移動,那種不安瀰漫起來,他像是還站在圖達龍旗的雨夜裡,隔著雨簾跟哈森對峙。
沙二營的糧食還在一營,蕭馳野昨晚才到,蔣聖甚至來不及轉運。二營往南的路被大雪堵住了,突襲二營既得不到糧食,也沒辦法威脅三營。
為什麼?
蕭馳野在錯綜複雜的線路里反問自己。
寅時過得太慢了,蕭馳野在軍帳內不斷地問時間。他在原地徘徊著,揉掉了胡亂畫出的線。他逐漸不再沿著蕭方旭的路走,他把自己放到了哈森的位置上。
哈森是個成熟的獵手,他熟悉離北的馬道,這點在圖達龍旗的時候就充分顯示了出來。他消耗了朝暉,暴雪成為了他的遮蔽物,他能夠在雪野里進退自如。
蕭馳野停下來,重複著適才那句話,一股寒意直躥而上,冷得他手指僵硬。
優秀的獵手不會輕易暴露出目的,他們耐心十足,弱點都是誘敵的偽裝。哈森在雪野里進退自如,那他一定對北邊的路線了如指掌,他知道哪段路適合伏擊。哈森來到北邊戰場半年,他每天都在跟離北鐵騎打交道,這些時間都是在練習,他已經摸清了蕭方旭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