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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敦州招募守備軍的事情是重中之重,幕僚們都在書齋里等了一天,沈澤川躺到床上還記著這事兒。
「敦州帶回來的帳簿交給元琢,」沈澤川面頰微紅,擱著手掌擋住眼睛,在昏暗裡說,「成峰旁佐,今晚就先把敦州軍費擬出個數,最遲兩天以後就給澹臺虎送過去。」
蕭馳野擋著他,攏起手指撥開他微濕的發,低聲說:「我都記著呢。」
沈澤川不想蕭馳野走,但事情都急,端州的情況不清楚,邊沙騎兵就是心腹大患,敦州的防禦工事一刻都耽誤不起。他半斂著眼看蕭馳野,說:「臂縛跟喬天涯說,他知道怎麼辦。」
蕭馳野「嗯」了聲,看沈澤川合上眼,又等了半晌,聽著沈澤川呼吸平穩了,才起身迅速換了衣裳,出去了。他下階時對費盛說:「藥好了就把府君喚起來,讓他喝掉。」
即便回了宅子,沈澤川的藥還是費盛親自看著煎煮。費盛跟著蕭馳野走了幾步,頷首應了。
「師父來的時候,如果府君是醒的,就請師父進,如果府君沒醒,就先請師父回去。」晨陽過來給蕭馳野披大氅,他穿氅衣的同時說,「師父若是問敦州的事情,你就隱掉撫仙頂,回頭我親自跟師父說。」
蕭馳野站定,看了眼天色。
「我亥時前回來。」他都跨出去了,還在說,「藥好了記得備糖,換點蜂蜜水也行……」
聲音沒落定,人已經匆匆地走了。
蕭馳野到了書齋,所有人起身行禮,他卻已經落座,廢話都不多講。姚溫玉看著顏氏和敦州的帳簿,孔嶺細細地把情況說了。
今日幕僚們沒一個敢抽菸的,都正襟危坐。侯爺壓得他們抬不起頭,陳述事情盡力言簡意賅,連奉承都不敢多說。
敦州情況複雜,關鍵是跟茨州有些距離,中間還要經過樊州,許多事情都得好好商議。周桂原本想著蕭馳野沒有沈澤川熟悉中博地形,專門讓人呈了地圖。豈料蕭馳野這段日子在離北跑輜重都跑出名堂了,把中博地圖也記得清晰,談話間找不著錯處。
他們在書齋內點燈議事,沈澤川在屋內時醒時睡。
費盛送藥進來的時候,沈澤川聞聲醒了。他喝了藥,這次連糖也沒含,倒頭就睡。費盛合上門,讓庭院裡伺候的人都換了鞋,侍女把佩環釵墜都摘了,行走間沒聲音。
許是安靜的緣故,沈澤川竟然睡得久,再醒時聽著門外有點動靜,想著是蕭馳野回來了。結果蕭馳野遲遲沒進來,沈澤川就又睡過去了。半夜被燙醒,發現蕭馳野蓋他身上睡得熟,沈澤川動不了,就這樣被壓出了一身的汗,臨近天亮時才恢復些精神。
沈澤川乏力地把手搭蕭馳野背上,卻摸著一片紗布,他當即就醒了,想起身看,被蕭馳野又給壓回去了。
「嗯?」蕭馳野埋著臉,沉悶地說,「喝水?」
沈澤川沿著那紗布摸了會兒,越摸越心驚。
蕭馳野把沈澤川的手捉下來,不讓他亂摸,說:「摁哪兒?怪疼的。」
兩個人對視片刻,蕭馳野忽然收起手臂,把沈澤川箍起來,讓他不能動。
沈澤川盯著蕭馳野,緩聲說:「不是說別打嗎?」
他病得憔悴,聲音又啞,這樣瞧著蕭馳野,像是下一刻就要紅眼眶了。
上回茶州以後,蕭馳野跟紀綱說好的是沈澤川傷一回抽一次。沈澤川在敦州哄他,被他罰得狠,以為他就算了,誰能想他回來了動作這麼快,睡個覺的工夫,已經領完鞭子了。
蕭馳野磕著沈澤川的腦門,貼著他,感覺他燒下去了,懶散地「嗯」了聲,就這麼袒露著肩臂,背上纏了好幾圈紗布。蕭馳野在圖達龍旗跟哈森對陣,傷到了右臂,背上也留了傷,這會兒新舊交替,真是又麻又疼。
沈澤川被打疼了,光是摸著那紗布,就疼得指尖蜷縮。蕭馳野挨著他,讓他喘不過氣。他恨死蕭馳野了,可是他躺在這裡,只想一遍遍地重複。
他後悔了。
* * *
丁桃坐在檐下跟歷熊翻繩子,一直悶悶不樂。看紀綱站檐下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便拉了紀綱的衣角,說:「爺爺怎麼不坐?」
紀綱還在游神,問丁桃:「我是不是抽狠了?」
丁桃安慰道:「主子要求的,都逼到那份上了,您也沒轍。」
紀綱心神不定地坐下來,過了一會兒,又站起來,說:「那我拿點藥去。」
費盛原本在廊下候著,看見紀綱來,趕忙過來迎。
紀綱望著正屋,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他把藥遞給費盛,想了半晌,問:「侯爺跟蘭舟在敦州辦事,也是住在一起嗎?」
費盛心裡邊記著蕭馳野的吩咐,面上維持著鎮定,說:「一起,侯爺跟主子就是話本里講的魚水深情,誰也離不得誰呢。」
紀綱看費盛一派坦然,倒覺得是自己想茬了。所謂摯友難覓,蘭舟跟蕭二又是過命之交,親近起來遠超常人也是……他想不下去,只覺得還是不對。但紀綱不肯往另一邊想,他不情願用這些去揣測沈澤川。紀暮還在的時候,他們給紀暮說親,沈澤川當時說日後也要娶妻。為此花娉婷還真物色了好些女兒,都是鄰里,小門小戶挨得近,只要沈澤川喜歡,他們就去登門拜訪。
「師父?」費盛試探地喚了聲。
紀綱背起手,說:「那你就守著吧,我晚點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