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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海日古說得口乾舌燥,晨陽給他再次倒了碗水。他小聲地道謝,捧著碗喝乾淨了。
「時間正好,」蕭馳野看向沈澤川,「白茶死後阿木爾得到了蠍子,他把蠍子分出了黑白。白蠍子在大周內部給他傳遞消息,軍防圖只是其中之一。咸德年厥西鬧災,海良宜追查戶部帳簿,向花思謙問責。花思謙為了填補國庫虧空,向同流合污的世家官員們要錢。」
「他沒有要到,」沈澤川篤定地說,「花思謙在咸德三年把花氏的田宅轉賣給了奚鴻軒,正是因為他沒有從世家官員的手裡要到錢。但是虧空太大了,花氏根本填不起。」
「然後發生了中博兵敗案。」蕭馳野皺起了眉。
蕭馳野對邊沙騎兵的突襲兵路記得很深,他們曾經在梅宅內分析過,當時邊沙騎兵突進的目的地是厥西。如果世家內也藏著白蠍子,那麼阿木爾應該知道,厥西當時已經沒有糧食了。
蕭馳野沉默地在地上畫了幾道,少頃後說:「厥西不好守,阿木爾的騎兵深入腹地是冒險,邊沙騎兵當時的優勢就是以戰養戰,他們守不了城。如果他的目的地還是厥西,那麼這條線就是自尋死路,他會在厥西面臨三方包圍。」
「如果參與兵敗案的世家官員就是想要阿木爾死呢?」沈澤川蓋住了蕭馳野畫的軍事草圖,冷不丁地說,「他們不受牽制,阿木爾控制不了他們,他們想把阿木爾當作和沈衛一樣的狗。他們可以引誘阿木爾深入,再借著三軍之力殺掉阿木爾,讓這場兵敗案徹底變成沈衛通敵案。」
「那世家就不知道白蠍子的存在,」蕭馳野醍醐灌頂,他扔掉了樹枝,「他們以為自己能夠操控阿木爾。」
雙方都心懷鬼胎,在這場博弈里各有所需。阿木爾或許偽裝成了來自邊沙的傻子,他根本沒有暴露出自己的底牌,世家甚至不知道還有白蠍子在身邊。阿木爾順水推舟地突襲了中博,就像他最初打算的那樣,他要的不是一場勝利,他要的是從內部徹底瓦解掉大周。
他成功了。
中博兵敗案是一個節點,它昭示著永宜中興徹底結束。從咸德四年開始,因為中博兵敗案,大周內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海良宜就此走上了和世家明面鬥爭的道路,與薛修卓等人對花思謙進行了長達六年的追查,離北被迫送出了蕭馳野,埋下了日後背道而馳的隱患,而太后dang清了光誠帝時期的朝堂。所有人都深陷內鬥,中博兵敗案就是阿木爾那顆探路的石子。他也許一開始也沒有料想到大周的土崩瓦解會來得這麼快,這顆石子砸得恰到好處,它是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
「我們認為是沈衛殺掉了白茶,」海日古在肅殺的氣氛里再次開口,「他可能受到了響馬餘孽的蠱惑,把白茶當作了來自邊沙的細作。」
沈澤川垂眸盯著自己的右手,他在想著什麼。
「如果是這樣,」蕭馳野說,「沈衛就沒有通敵,那他在咸德年間的所有舉動都說不通了。」
沈衛的罪責洗不乾淨,因為他先是畏戰而逃,隨後聯合嫡子沈舟濟,設宴掐死了主戰的澹臺龍。他不僅自己在退,他還要求中博武將也跟著退。六州是被拱手讓出去的,這是蕭馳野最不齒沈衛的地方。
蕭馳野後來接任禁軍,為什麼會想方設法把中博殘餘的守備軍納入麾下?正是因為太恥辱了。這些軍士蒙受著畏戰的污名,在茶石天坑死了四萬人,卻沒有回擊的機會。蕭馳野接納澹臺虎那日說過「國恥猶未雪,家仇尚未報」,就是想著有朝一日,他要把以澹臺虎為首的中博軍士放回中博。
誰的債,誰來討。
「反過來想,」沈澤川腦海里反覆出現著沈衛的臉,他喃喃道,「反過來就能說通了。」
海日古不解其意。
隔壁行商的聲音已經停歇了,庭院內月色冰涼,蕭馳野在片刻安靜里抬手把氅衣罩到了沈澤川的肩頭。
「既然世家不知道白蠍子的存在,那他們只能憑靠自己的力量去接觸阿木爾。」沈澤川攏著氅衣,「而能夠接觸到阿木爾的地方只有三個,離北、邊郡還有端州。我在闃都時曾經審問過紀雷,他說過,沈衛之所以會被派到中博來,是因為世家想要他在這裡阻斷離北和啟東的聯繫,他也許不僅僅是來做條看門狗,他還在替世家接觸邊沙各部。」
海日古毛骨悚然地說:「那他娶了白茶,豈不就是為了試探!」
沈澤川迅速整理著線,條理清晰地說:「朱氏在端州放任響馬進出,連燈州的女子都深受其害,那敦州會少嗎?敦、端兩州挨得這般近,澹臺龍不會對響馬倒賣女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我聽海日古說朱氏在擬造戶籍的時候就在猜測,朱氏一個邊陲小州府,如何能改得動遠在闃都的黃冊?朱氏背後還有人,這些人澹臺龍動不了。沈衛來到中博就是和朱氏朋比為奸,他到端州去就是為了查白茶這層藏起來的網。」
這也是沈澤川適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白茶能夠蒙蔽沈衛,那麼根本滲不到敦州內部的響馬又怎麼能輕而易舉地查到她身上?她嫁給沈衛是為了端掉響馬,而沈衛出兵圍剿響馬則是為了試探白茶。
紀雷在臨死前提過一件事情。
沈衛受太后的命令,和紀雷聯手捏造了東宮謀反案,他們在昭罪寺里殺掉了太子。隨後沒過多久,沈衛就察覺到自己的府宅周圍都是眼線,房頂總是會有人在走動,他為此夜不能寐,認為太后想要卸磨殺驢,於是用重金賄賂了潘如貴,這才被放到了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