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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沈澤川把敦州的要務都看完了,算算時間差不多,看費盛回來了,便起身朝行商笑道:「各位在這裡坐了一天,事情咱們可以稍後再談。我特地差人備了酒席,咱們待會兒席上詳談。」

    說罷也不解釋,由費盛挑著帘子,俯身出去了。

    坐在裡邊的行商們等了半晌,不見沈澤川回來,也不見侍女進來上菜。待他們打簾出來一看,發現院裡就剩熟面孔了,連個近衛都不剩。

    抽了幾管煙的男人著急,一拍大腿,說:「莫不是跑了吧?」

    行商們頓時大驚,麻雀似的擁擠在一起,沖往庭院門口,到了跟前發現門被堵死了。

    有人悚然道:「難道是想殺人滅口?那可不行啊!府君、府君!我們都是懷揣官府文書的正經商人!」

    外邊的費盛聽著砸門聲,挎著刀,說:「胡亂鬼扯什麼呢?府君請諸位在院裡歇息,你們不是不情願走嘛,那就睡這兒!」

    行商們大喊:「我們要見府君啊!」

    費盛冷笑起來,說:「今日不是都見了嗎?我主子可是待在裡邊陪了諸位半天。」他說著差人給自己搬了把椅子,就這麼朝門坐下,「諸位的貨,我們都查看過了,其中銅鐵都是官府嚴禁的東西,想弄出來沒那麼容易。」

    「現在各處亂得很!」先前抽菸的男人踮著腳趴門縫上,狡辯道,「搞幾批貨還是容易,生意就走這麼一次,我們都是本分人!」

    費盛不跟他們繞圈子,抬手接過冊子,翻著頁說:「知道我手裡拿著什麼嗎?就是顏氏當鋪的登記冊子,裡邊詳細地記著各位每月到敦州帶的是什麼貨。白紙黑字,做不了假吧。」

    裡頭的行商交頭接耳,揩汗的、振袖的又擠在一起,吵得費盛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最後那男人又伸長了頸子,隔著門喊:「走茶早就不禁了呀,欸,我是走茶的!你把門打開,不要波及無辜嘛!」

    「中博這兩年破敗成這個樣子,你往敦州走茶給誰啊?顏氏自個兒就是南下最大的茶商。」費盛說著抬起繡春刀,用刀鞘使勁敲了敲門板,「別吵了!趕緊都如實交代了!」

    「交代什麼?」男人嘴硬道,「貨都在冊子裡寫清楚了,你拿著對不就都清楚了?」

    費盛晃了晃手中的冊子,說:「這東西送到了闃都,交給衙門你們誰都跑不了。我給你們講,我主子宅心仁厚,給你們留了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們只要在紙上如實寫下到敦州來是跟誰合計、為誰折兌白銀的,我就馬上開門放你們出來,過去的帳也跟著一筆勾銷。」

    茶鹽銅鐵,除了茶,後邊三樣都受朝廷管制。奚氏在厥西能開設銅礦,是皇命特許,他們按月要跟戶、工兩部稽對帳目,還要專門派監察的管事。只是這差事油水太多了,派下去的管事又是由戶部挑選,往往和奚氏沆瀣一氣,聯手對朝廷做假帳,替奚氏瞞藏銅鐵。奚氏以外所有的銅鐵流出,都可以看作是地方官商在勾結。這些銅鐵和軍糧一樣,是從大周內部偷出來換取暴利的東西。

    顏何如在敦州開辦當鋪和行院,不只是明面上給各地行商一個交易場所,還包括替地方官員銷贓,在這裡把東西折兌成白銀。六耳帶沈澤川的隊伍進敦州的時候話沒有說完整,那就是想進敦州,需要的特定暗號不僅僅是為了「講規矩」。

    費盛說完了,門內頓時猶如蜩螗沸羹,各種口音吵起來,擠得門板「哐當」作響。費盛合上冊子,把剛沏好的茶拎在手上,吹著熱氣品起來。

    * * *

    晚飯前晨陽囑咐廚房做魚,沈澤川因此多吃了半碗飯,最後還剩的半條魚都進了蕭馳野的肚子裡了。二公子只要不自己挑刺,吃魚還是挺痛快的。

    飯後兩個人站檐下聽隔壁的行商在罵祖宗,蕭馳野漱了口,拭嘴的時候說:「不是還有隻蠍子嗎?趁這會兒叫他來,我有事問。」

    晨陽退下去喊人。

    蕭馳野轉向沈澤川,問:「最近怎麼不叫丁桃跟在身邊?」

    沈澤川看著蕭馳野說:「雷驚蟄在敦州,歷熊要是沒人盯著,指不定就跑出去找雷驚蟄了。丁桃跟他玩得好,兩個小孩兒待一起正好。」

    蕭馳野抬起手裡的茶盞,喝了一口,像是信了。

    沈澤川偏頭時露出了些許脖頸,上邊都是蕭馳野的痕跡,隱隱約約的,襯得那玉珠更白了。他沒接著丁桃繼續說,而是道:「上回的臂縛壞掉了,這次回茨州再打一個。」

    蕭馳野想起臂縛就想起哈森,他看向夜色,說:「修修還能用。」

    蕭馳野沒有跟沈澤川提起過哈森,那場敗仗讓他迅速沉寂了下去,把那些豪言壯志都藏了起來。送輜重真的累,但離北沒有不累的人,就連陸亦梔都為了交戰地的禦寒冬衣整日縫補舊襖。蕭馳野被蕭方旭收進了鞘中,但他甘之如飴,情願這樣等待時機。

    「我給你打兩隻,」沈澤川認真地說,「也刻上我的名字。」

    蕭馳野抬臂,捏著了沈澤川的下巴,頓了須臾,說:「臂縛就不要刻名字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蕭馳野不樂意沈澤川跟著他在那裡出生入死,名字也不行。他要個好兆頭,他要沈澤川長命百歲。

    * * *

    海日古跟顏何如關在一起,已經餓了兩日了。他還帶著傷,被拖到檐下時唇乾舌燥,強撐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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