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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仰山雪一沉,沈澤川的手臂也被吉達擒住了。
吉達知道對方不好捉,就在腳下卡著巧勁,借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轉身以背部抵住沈澤川,壓低了自己的肩膀,眨眼間就把沈澤川過肩重砸在地。
沈澤川險些嗆出血,他起來後沒能脫身,手上「噼啪」地跟吉達過了兩招,被吉達全部以蠻力化解掉了。
吉達武學沒有那麼精細,不欲與沈澤川在這上面耗費功夫,他在格擋的中途察覺沈澤川放棄了仰山雪,便在沈澤川抬腰而起的時候,掄錘砸了過去。
這一錘砸在了樹幹上,因為太用力,吉達竟然無法拔出來。
沈澤川矮了些許,漆黑的眼眸盯著吉達。吉達聽到了「咔嚓」的斷裂聲,他在這時沒有想到那是什麼聲音,但是他敏銳地覺察到了危險,幾乎是立刻放棄了鐵錘。可是在吉達做出動作以前,沈澤川已經迅猛出手。這一次他比之前更快,像是從一開始就籌謀著此刻,等待著、引誘著吉達習慣他的節奏。吉達甚至都要懷疑沈澤川根本沒有受傷,適才的虛弱只是層偽裝。
但是吉達沒有機會了,他頸部的鮮血噴濺而出,灑了沈澤川滿臉。他喉頭滾動,不敢相信自己會栽在這裡。他遲鈍地挪動著目光,看見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沈澤川像是才想起來打招呼,他含情眼半斂,用手指擦著濕淋淋的血,友好地說:「歡迎你來做客。」
音落,吉達就後倒在地。
頸部插著半截筆。
丁桃驚魂未定,沈澤川垂指把糖扔到他懷裡。丁桃怔怔地接住了,看見油皮紙上一片血紅,已經滲到裡邊去了。
第168章 蠍子
費盛心中當即大定, 他撐爬起身, 過來替沈澤川撿仰山雪。但他俯身時發覺沈澤川右臂古怪,目光順著沈澤川的袖口看過去, 發現沈澤川整隻右手都在顫抖。
沈澤川指尖都是黏稠的血, 適才交手中, 吉達差點掰斷他的手指。此刻驟然停下來,這種顫抖是他無法控制的事情。可是他不能露出分毫痛色, 因為鐵騎才遇重創, 游擊被吉達當眾錘得腦漿迸濺,沈澤川必須在這一刻穩住士氣不要繼續下落。
「主、主子……」費盛忐忑地喚著。
「後方已經在召集土匪重整押運隊。」沈澤川隨身帶著藍帕子, 但他捨不得用來擦血, 那是從蕭馳野身上拿來的東西。他接著說:「讓離北鐵騎摘掉頭盔, 不要慌,床子弩坐鎮在後,對方不過是瓮中之鱉。」
* * *
六耳雙手哆嗦,他已經被解了下來, 風吹得兩腿間生涼。舊部趁亂拽著他, 推搡著人, 催促著:「跑!快跑!」
六耳僵直地看著混亂的押運隊,乾巴巴地問:「誰、誰來了?」
「離北鐵騎!」舊部拆掉腰上的布囊,把身上佩帶的鎖鏈也一併扔掉,「讓他們打,我們走!」可是舊部拽不動六耳,便擰著他急道, 「六爹,你幹啥啊!」
六耳彎曲著腰,腳蹭在地上不肯走。他神色猙獰,說:「走,但也要捅這些雜種一刀子再走!」他推開舊部,踉蹌著往前走,「狗雜種用弩瞄我,這群畜生。」他摔在地上,又爬起來,喃喃自語著,「老子要砸死他們,砸死他們!」
土匪被跟隨沈澤川後到的人馬召集過去,把翻倒的馬車齊力拉起來。床子弩沾了泥漿,六耳倉促地用袖子擦拭,擠在人群里,隨著呼喝聲整齊使力,把長箭架上去拉動了。
百步以外的費盛連滾帶爬地衝出來,朝還在與邊沙騎兵糾纏的錦衣衛吹了聲短哨,錦衣衛當即收手,抵著剩餘的離北鐵騎後撤。還留在空地的邊沙騎兵沒有等到吉達的命令,有所反應時已經晚了。
扳機「喀噠」一聲響起的那一刻,六耳雙臂劇痛,他看著長箭飛擲入空,再落了下來,把無處躲藏的邊沙騎兵連人帶馬一齊砸翻在地,人幾乎是立刻斃命。
六耳抬起雙臂,瘋癲地哈哈大笑,他踮著腳,覺得此刻就是這一生里最痛快的時候。很快長箭告罄,遭遇重擊的邊沙騎兵無力抵抗,人少使得他們無法集結成陣型,被床子弩兩下就砸散了。
舊部拽過六耳的衣領,在嘈雜中大聲喊著:「六爹,該跑了!」
他們雖然被俘虜,卻替邊沙押運了輜重,還往中博帶過路。離北鐵騎和邊沙騎兵是血海深仇,若是落在了鐵騎手裡,他們還是一個死!
六耳連忙跳下馬車,瘸著腿說:「走走走!快走!」
土匪們像是心照不宣,一看騎兵回撤,就想撒丫子跑。可是後邊的隊伍早有防備,拔刀把他們圍了個死,又給堵回了原地。土匪們亂成一鍋粥,在馬蹄間擁擠著,想突圍又沒有刀,在呵斥聲中逐漸都蹲了下去,抱住了頭,不敢再亂嚷。
費盛幾個把沈澤川送回馬車,那帘子一垂,就聽見沉悶咳聲。丁桃攥著糖,雙目一紅,六神無主地拽費盛衣袖,帶著哭腔說:「我、我公子……」
費盛一把堵住了丁桃的嘴,沖四下打了手勢,讓錦衣衛把馬車緊緊包圍起來,隔開了鐵騎和土匪。
沈澤川伏在席間,攤開的掌間是咳出來的血。右手食指與中指間撕裂般地疼痛,剛才沒有俯身撿仰山雪就是因為拿不起來,他垂首抵著額,把還想要上涌的血都強咽了回去。
過了許久。
沈澤川的聲音隔著帘子,顯得格外低沉:「清點土匪,要他們繼續推車。派人快馬加鞭地去邊博營,把這支隊伍的消息告訴策安。再派人趕去茨州,告訴元琢,在我回去以前安撫周桂,只要翼王沒有出兵,不論他說什麼,茨州都不要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