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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他們能在洛山威風起來,是因為邊沙騎兵,如今他們在洛山成了階下囚,也是因為邊沙騎兵!
六耳嘴裡含糊不清地求爺爺告奶奶,把認識的神佛都求了個遍。這老頭腳底生瘡,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他怕死,甚至想現在就跪下來求饒。
但是邊沙騎兵的喝罵聲顯然不是把六耳抓回去那麼簡單,他們不缺人,他們缺只能當眾宰殺的雞。六耳哆嗦著,跌進了泥窪里。
邊沙騎兵圍了上來,六耳當即就哭了出來。他抬著雙手,在冰涼的泥水裡覺察到自己尿了褲子。那渾濁的尿騷味沾滿了褲腿,六耳聽不懂邊沙話,只能驚恐地給騎兵磕頭。
「我錯了,」六耳無知覺般地哭喊著,「不要殺我!」
邊沙騎兵咳了幾聲,把濃痰啐在六耳臉上。他們用刀鞘砸陷了六耳的背部,讓六耳趴在泥窪里喝髒水。六耳兩吊長眉被彎刀挑起來,他惶恐地喝著那水,又哭又笑,鼻涕眼淚髒了滿臉。
吉達站在原地看騎兵戲耍著六耳,他架著一條腿,蹬開了床子弩的罩布,喊人把六耳拖遠,要用六耳試弩。
六耳聽見了床子弩挪動的聲音,他的膽都嚇破了,跪在地上被拖著,不斷用雙手扇自己耳光,罵著渾話。
他幹什麼要跑?!
六耳把自己扇得雙頰紅腫,他被架了起來,吊在了遠處。六耳彎著腰,大口大口喘氣,看騎兵們給床子弩上箭。那箭粗如兒臂,箭頭不同尋常,是鐵鑄的圓頭,從天而降時能把人砸得腦漿迸濺。輪軸「咔嗒」地轉動起來,只要吉達扣下扳機,六耳就能看著箭躥向高空,再砸向自己。
六耳失聲動著嘴,不知從哪裡湧現出了勇氣,咧著黃牙罵道:「我操你祖宗!我操你們祖宗!」
六耳淚流滿面,哽咽得像是隨時能斷氣。
他以前也是做土匪的,但不是孤家寡人,家裡頭有兒有女。妻子很好,是跟他出村的青梅竹馬,夫妻倆人過了年紀才生了三個孩子,其中兩個女兒,在咸德三年說了親,只要過了那年冬天,就能嫁了。兒子想進守備軍,六耳跟雷常鳴走了好久的關係,才把人送進了端州守備軍里。
結果那年端州守備軍全部死在了茶石天坑,邊沙騎兵來屠了城。
第167章 來客
夜空昏暗, 沒有星辰。六耳在喘息間呼著白氣,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他吊在這裡,就像是風裡的破絮, 輕如鴻毛。
吉達沒踩動弩, 他推開身邊的下屬去查看, 繼續用邊沙話問著什麼,他們對這些重型軍械並不熟悉, 下屬叫了幾個土匪來看。吉達擰開水囊喝水, 赤膊站在寒夜裡等待。
舊部害怕自己受到六耳的波及,因此趴在地上, 不敢動。他雙眼盯著地上被踩爛的泥窪, 看見裡邊的泥漿在隱約顫動。他以為是自己呼吸太急促給吹的, 便用雙手捂住了口鼻,誰知那顫動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變得更加明顯。
吉達最先察覺不對,他停下了喝水的動作, 聚精會神地聽了少頃, 忽地扔掉了水囊, 大聲道:「有鐵騎——!」
但是太遲了,在黑夜裡匍匐半宿的離北鐵騎像是撲出的猛虎,撞得吉達身側的馬車轟然翻了過去。馬兒們受驚嘶鳴,被重達百斤的馬車給拖倒在地,那床子弩砸濺起泥漿。舊部身邊的馬車也跟著挪動,幾輛重車沒有章法地撞在一起, 一時間人仰馬翻。
吉達迅速退身,他沉著地喊著:「上馬!」
離北鐵騎的戰馬渾身披甲,馬蹄聲貼近了聽就是悶雷,全副武裝的鐵騎無懼彎刀。他們像是堵黝黑的牆,直接把押運隊攔腰撞斷了。戰馬前胸戴著長有粗短突刺的鐵甲,策馬直衝時根本無法阻擋。跑不快的邊沙騎兵被帶翻在地,來不及爬起來,就緊跟著被鐵蹄踏得血肉模糊。
游擊罩在頭盔里,沖側旁的費盛打了個手勢。費盛輕馬繞行,和游擊一起垂下了長刀,夾襲向吉達。吉達上了馬,他像是沒有察覺到費盛在靠近,俯身時胯下的矮種馬強風一般地跑了起來。吉達直勾勾地盯著游擊,兩匹馬眨眼間就碰在了一起。游擊遽然揮出了長刀,想要直接帶走吉達的頭顱,然而他揮空了,吉達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下一刻,游擊後腦「砰」的一聲被砸上了鈍器,游擊幾乎是瞬間震得口鼻流血。他兩個耳朵都被砸失鳴了,那近似密封的鐵甲可以抵擋一切尖銳利器,卻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無法抵抗鈍器的砸撞。
游擊摔下了馬背,栽在地上。他耳鳴得嚴重,甚至有刺痛的感覺。他試著爬起身,但是渾身抖得太厲害。血從頭盔的縫隙里往外流,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卻仍然動著嘴唇:「摘、摘掉頭——」
鐵錘再次砸在了游擊的後腦,一下一下,把那頭盔砸到變形。血漿亂流在地上,游擊沒有聲音了。
吉達蹲在游擊的背上,抹掉蠍子文身上的血跡,用手指送進了嘴裡。他虬結的肌肉蘊含著驚人的爆發力,他抬起鐵錘,盯住了費盛。
費盛的寒毛直豎,座下的馬在畏懼地甩頭。費盛艱難地吞咽著唾液,在做了這麼多年的錦衣衛以後,他竟然被對方的眼神嚇退了。
這不是普通的邊沙騎兵,這甚至不是邊沙的精銳。
他們不像哈森的精銳隊伍,佩戴的是彎刀和棱刺,他們戴著的是彎刀和突刺鐵錘,這是一支從來沒有在離北戰場上出現過的邊沙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