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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風泉在為經筵官打帘子的同時,飛快地瞟了眼李劍霆。但是李劍霆沒有看他,像是沒有說過話,俯身跟著先生進去了。
風泉藏在袖中的拳頭攥起了冷汗,他退到門邊,過了許久,又悄悄地斜過目光,從門帘的空隙里,看見李劍霆的裙擺,對她適才那句話驚疑不定。
* * *
沈澤川的返程不算快,雨雪天路不好走,費盛不敢馬虎,生怕沈澤川在半道上病了,因此事事躬親,即便有離北鐵騎隨行,馬車內側仍然由錦衣衛守著。每日的補藥煎煮,也都有費盛盯著。
馬車過了邊博營以後就停了下來,因為馬道被泥潮沖毀了,修復要耽擱一天,隊伍便要在此露宿。
沈澤川下了馬車,帶著丁桃在跟前遛馬。
「這馬公子給起名了嗎?」丁桃枕著雙臂,倒著身走,問道。
「叫它風踏霜衣。」沈澤川牽著馬,摸了摸它的鬃毛。
丁桃瞭然地握拳,說:「好聽啊,跟主子的浪淘雪襟擱在一起正好!」
沈澤川看向南邊,丁桃也轉身看了過去,他說:「往那邊跑八九天就是敦州了呢。」
「這麼近,」沈澤川頗為意外,「我看周圍沒有離北的驛站。」
「原先是有的,後來荒廢了,」丁桃說,「現在都是往東北方向跟邊沙人打嘛。」
沈澤川呵著熱氣,轉開了目光,跟丁桃又散了會兒步。
晚上費盛帶著人守夜,跟離北鐵騎坐在篝火堆邊烤火,縮著脖子說:「離北是真冷啊,這還沒到冬天,交戰地的雪已經下了。各位兄弟不容易,吃肉!」
隨行的離北鐵騎是個游擊,也不跟費盛客氣,圍坐在這裡大口吃肉,說:「離北的雪都下得早,往年這會兒該回家了,只留幾個邊營守線。」
「我看這仗停不了,」費盛接過馬上行,灌了幾口,辣得大呼過癮,「要是沒有你們在這頭頂著,南下各州都要遭罪。」
「沒辦法的事,」游擊吃得紅光滿面,說,「我們是離北鐵騎哪。」
費盛頓時感慨起來:「人人都說離北鐵騎是北邊的銅牆,都是鐵打的真漢子,我以前在闃都就很佩服。當時那韓老狗一看離北盛得恩寵,就愛拈酸吃醋,亂放狗屁,我就不服氣,頂撞過他許多次呢。現在真到了離北,果真沒錯,諸位兄弟值得結交!往後啊,大家要是到茨州辦事,什麼也別準備,下了馬去衙門報我費盛的名字,我給諸位兄弟安排!」
游擊高興,拍了費盛一把,說:「夠義氣!」
大家相談甚歡,又吃了好些肉。晚上火不滅,以防狼尋著味過來。離北鐵騎有巡夜隊,在周圍轉了幾圈,回來時俯身在游擊耳邊說了幾句話。
游擊抹了嘴,神色一斂,說:「戴甲!」
費盛立刻跟著站起來,後邊的錦衣衛也霎時間醒了。
沈澤川沒睡,在馬車裡就著燭光看最近從茨州來的信。聽著腳步聲,沒抬頭,問道:「附近有人?」
費盛提著刀,在車門邊飛快地說:「離北的夜巡隊在南邊發現了車馬的痕跡,主子,這裡靠近邊博營,六月邊博營遇襲,那投石車也是從南邊繞過來的。」
費盛雖然愛講話,但觀察力非凡,並且聽記一流。他沒有丁桃那樣過目不忘的本事,卻能把經手謄抄的每件事都牢牢記在腦子裡,不會錯過其中的任何蛛絲馬跡。
「讓鐵騎帶路,」沈澤川罩上大氅,下了馬車,「派人先跟上去,不要打草驚蛇。」
費盛應聲。
沈澤川看著天幕,再看向南方,說:「南邊挨著敦州,若是真的撞見了邊沙騎兵的押運隊,十有八九是從敦州繞過來的。」
費盛捻了下腳邊泥,起身說:「前幾日才下過雪,這邊的馬道失修,路都難走,他們帶著輜重沉得很,一定安排了不少人隨行,專門保駕護航。」
「先派人跟著,」沈澤川想了片刻,「馬車隨後,我們正好到敦州瞧瞧。」
敦州有建興王府,是沈衛的故地。費盛不敢多猜,轉身招呼了人,滅了篝火,把痕跡收拾乾淨,立刻趁著夜色跟了上去。
第166章 六耳
清晨時, 沈澤川凝視著那些凌亂的腳印, 問費盛:「是糧車嗎?」
車輪的痕跡很清晰,明顯是承載著重物。
「比糧車還要重, 」費盛單膝跪地, 看了片刻, 說,「像是載著什麼重器。主子, 他們專程繞到離北, 難道又想偷襲?」
「沙三營如今兵強馬壯,有郭韋禮駐紮, 此處又靠近邊博營, 如果沒有重兵在後, 偷襲也難再討到好處。」沈澤川面朝南邊,「況且他們是從敦州出來的,可能是想把東西運去茶石河沿線。」
但是敦州有什麼呢?
敦州的糧倉早被土匪揮霍空了,而且敦州境內沒有守備軍, 何必多此一舉繞路而行?
沈澤川細細地想了片刻, 把對敦州的所有記憶都過了一遍, 想到六月邊沙騎兵偷襲邊博營時用到了投石機,他沿著車輪的痕跡走了幾步,忽然說:「輜重,糧食——軍械。」他回過頭,「中博兵敗以後,兵部沒有回收六州的軍械庫, 是想留給重建的守備軍,但後來闃都疏於巡查,這些軍械庫就無人問津了。」
費盛站起身,顧不得膝頭的泥,道:「其中有許多攻城重器,若是落到了邊沙人手中,那端州可就危在旦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