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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高仲雄聽聞此話,極力掙紮起來,嘔著口中的汗巾。
姚溫玉正在和沈澤川談這幾日審查胥吏的事情,車堵了半晌沒動靜。喬天涯回來掀了角帘子,跟沈澤川說:「主子,還在鬧著呢,咱們繞道吧。」
沈澤川用摺扇把帘子掀高了,問:「什麼事兒?」
「說是個賊,叫衙役給當街拿了。」喬天涯微微讓開身體,「我看那手上沒繭子,像是個讀書的。」
姚溫玉如今不怎麼喜歡待在喧雜的地方,跟著他們望了過去。前面人頭涌動,什麼也看不見。
「繞道吧,」沈澤川鬆了帘子,「直接去周府,書齋裡邊還有人候著,酉時前得談談互市的事情。」
喬天涯吩咐車夫掉轉馬頭,正轉著車,忽然聽前邊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你們逼死我,你們要逼死我!這衙門算什麼衙門!老天爺,非叫我高仲雄淪落至此不成!」
姚溫玉驟然掀簾,對喬天涯說:「攔一下,那人是受岑愈指點過文章的高仲雄。」說罷又看向沈澤川,「當年率領三千太學雨夜斥責潘如貴的學生正是他,同知,此人可用!」
第158章 碎玉
胥吏和官員不能混為一談, 他們居於最底層, 沒有品階,不算官。但他們能寫會算, 遠比堂上的官老爹更加精通地方刑律, 因此欺壓、誆騙甚至勒索地方百姓時可以處理得不留把柄。再者受到地域限制, 相互包庇的現象也不勝枚舉。
羅牧當初下到茶州,許多事情沒有辦起來, 也有受到茶州胥吏牽制的原因。地方吏治不僅關乎官員政績, 有時還能成為推行地方政策的阻礙。
朝廷在兵敗後曾給中博下派過提刑按察使,但敦州已經失去了對其他五州的管制能力, 因此這麼幾年過去, 中博的吏治腐敗相當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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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仲雄已經被帶去看大夫了, 周桂在書齋內踱步。幕僚們都坐在隔間,靜氣凝神地等沈澤川開口。此事事關胥吏審查,衙門內現有的衙役會不會就此更換也是問題。
周桂凝重地說:「昨日還在談此事,今日就出了問題。那徐老爹是個衙役, 靠著胥吏審查一事已經貪了十幾兩銀子。衙門裡大小僚屬那麼多, 其他人若是也在裡頭謀劃生意, 那這審查出來的胥吏又有多少能夠用呢?」
姚溫玉喝了茶,落蓋時沒有說話。
這事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必定牽扯了周桂的幕僚。徐老爹一個衙役,敢借著審查一事大肆攬財,後邊沒人跟他通氣,他是絕對辦不起來的。
姚溫玉是沈澤川的幕僚, 他這會兒開口要求嚴辦,就有排擠周桂幕僚的嫌疑。他近來議事都穩坐在沈澤川下首,可他是後來者,論資排輩他不夠格。「璞玉元琢」的名號沖了天,隔得遠時,別人把他當作仙,落下來了,別人就把他當作活靶子。同僚攻殲是小,但若是因此成為了沈澤川與周桂兩方之間的疙瘩,那就是茨州大患。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沈澤川掂著摺扇,坐在椅上看不出喜怒,「是誰做的,就按照章程辦了誰。審查一事關係不小,不可以杯弓蛇影傷了勤懇辦事的先生們。」
隔間的幕僚們不敢出聲,其中幾個暗自鬆口氣。沈澤川在茨州,還是要借著周桂的勢,因此輕拿輕放也在意料中。吏治壞了,可以辦,但此刻顯然不是好時候。若是辦狠了,順藤摸瓜牽出半個茨州衙門,胥吏僚屬的位置全部空缺出來,還怎麼辦事?
周桂倒不願意了,他說:「同知,正是因為審查一事關係不小,才更要查!不能讓人壞了衙門的風氣,往後再有人照貓畫虎,難的還是平頭百姓。」
「查自然要查,依著我的意思,要按照章程走。」沈澤川叫人沏茶,繼續說,「徐老爹已經收押,大人不放心,儘管派設信得過的人旁聽謄抄,由錦衣衛主審,今晚就能出消息。捉風捕影的事情不可信,但證據確鑿的事情也不可放,到時候是誰要壞衙門的規矩,就由誰承擔。新抄的刑律不是才張貼出去嗎?這事來得好,大人升堂設庭,就當著茨州百姓的面審,越是渾濁的水,越是要篩清澈了。但案子辦完,也絕不能聽風就是雨,累及無辜的事情衙門不做。」
周桂說:「此事要引以為戒。」
沈澤川就道:「那是自然,輕則革職去籍,重則流放荒地,若是群情激奮,當堂斬首也能大快人心。」
隔間傳來「哐當」一聲,幕僚們的驚呼聲頓起。
周桂連忙問:「怎麼了?」
幾人答道:「大人,有人昏過去了!」
他們原本以為沈澤川的意思是就辦徐老爹一個,要給他們留個情面,可哪想沈澤川是要用他們殺雞儆猴。主審的是錦衣衛,徐老爹一個鄉里老頭兒哪裡受得住?不累及無辜的意思是不追究別的人,但這次牽扯進徐老爹案子裡頭的一個都跑不掉。隔間幾個人是越聽越心驚,等到沈澤川說出「當堂斬首」四個字時便直接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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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里亂作一團,另一邊的高仲雄正在大夫的手底下疼得齜牙咧嘴。大夫離去後,他在侍女的幫助下換了乾淨衣裳。他在闃都很講究養生,此刻就算餓得前心貼後背,用飯時也不敢狼吞虎咽。
飯用完後,侍女領著高仲雄去庭院。他路上不敢張望,知道茨州如今住著沈澤川,心裡十分忐忑不安。他在追捕蕭馳野的事情上為韓靳出謀劃策,到茨州來也是孤注一擲。